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卢纶
公元429年初夏的一个午后,大同盆地上空没有一丝风,天气异常闷热,空气潮湿的像一块吸满水的海绵,随时都能拧得出水来。超低的气压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北魏首都平城周围这些年开辟了许多移民屯垦区,此时许多在屯垦区农田里劳作的农夫大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面擦着汗,一面坐在田垄边大口的喘着气。
同一时间,北魏皇宫议事大厅里,皇帝拓跋焘正在举行一次重要的军事战略讨论会,这一帮君臣可没田间地头的农夫那样写意,可以在随意坐在田间地头休息,激烈的争论简直要把房顶掀翻了。此刻一个大臣刚刚发表完意见,只见皇帝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看着大家,一时间大厅里的空气像凝固一样,本来就让人感到压抑的天气此时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众人心头。
北魏君臣在讨论什么话题?什么原因让拓跋焘如此不快?
原来北魏自从去年攻陷统万城,擒获大夏国皇帝赫连昌之后,一直对新任大夏王赫连定采取政治诱降加军事施压的外交方针。赫连定在北魏强大军事压力下希望进行和平谈判,并于几天前遣使拓跋焘表示善意。拓跋焘直接把使者打发回去,敦促赫连定无条件投降,并让赫连昌写信进行劝说工作。
赫连定遣使和谈在不经意间泄露了自己已经山穷水尽的底牌,拓跋焘何等人也,立即嗅到这一重要形势变化。一方面,表面上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继续要求赫连定无条件投降;另一方面,立即召开军事战略扩大讨论会,和众位将军大臣商讨下一步军事行动。
会议一开始,拓跋焘简单介绍了下赫连定遣使求和的情况,然后话锋一转,对群臣说,“赫连定已经山穷水尽,就像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我今天召集大家来,主要想讨论一下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记得几年前我们曾经讨论过先打大夏帝国还是先打柔然汗国的问题。如今大夏国已经对我们没什么威胁了,我的意思是趁此良机北击蠕蠕如何?”
说完自己的意见,拓跋焘自负的看着群臣,满以为会得到积极的响应,没想到话音一落,大厅中竟然一片反对之声。反对的原因主要集中在:
第一,北魏帝国连年征战,士卒已经疲惫不堪。
第二,刘宋帝国这几年在“元嘉之治”的光辉照耀下国力大增,已经对中原虎视眈眈。如果帝国不疼不痒打击柔然,起不到什么效果,如果大举攻打,害怕刘宋趁机从背后下手,得不偿失。
不仅大臣反对,不知是哪个嘴欠的宗室老王爷还把保太后(拓跋焘乳母,拓跋焘十分敬重她)请来了。连保太后也不支持北征,搞的拓跋焘十分郁闷。一时间朝堂之上气氛十分尴尬。
其实大臣们的反对很好理解。北魏是建立在马背上的国家,虽然在吞并了后燕以后国家结构出现了质的变化,从老皇帝拓跋珪开始就不断从中原移民到平城附近屯垦,变成了一个农业牧业混合国家,但国家高层管理人员(三公以上的重臣)还多为鲜卑人,他们的思维方式还是以牧业为主。
现在正值春夏之交,牧民正在原野上放马牧羊,牲畜正要在这个时节交配产仔,如果集结大军,不仅牧民变成士兵被拉上前线,种羊也要被作为军事物资消耗在战争中,当年的畜牧生产必定受到大面积损失。而这些鲜卑大臣背后就是这些以畜牧为生的部落,谁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为皇帝打一场胜负难料的战争呢?难怪连保太后这么个老太太都出来阻止,因为道理太简单,一打仗,可能到冬天自己部落的部民就要喝西北风去了,一大家子人生计怎么办。
其实这个现象不光是鲜卑人的特例,翻看史书,从秦汉时期的匈奴开始,游牧民族主动发起的战争多在秋冬季节。这样春夏放牧生产,秋冬烧杀抢掠,才能保证革命生产两不误。
可惜这些大臣有点out了,如今北魏帝国已经今非昔比,随着从太祖拓跋珪、到太宗拓跋嗣、再到世祖拓跋焘三代君主的不断努力,帝国农业人口大大增加,首都平城附近就有大量从山西河北移民来的屯耕农民。
作为农业生产,春夏之交正好是冬小麦成熟的季节,如果在此时发动战争,粮食供给会比较充足。这样结合一起来看,北魏这样一个畜牧农耕混合帝国在这个时机攻打柔然汗国这个纯畜牧国家,就算打成平手也是自损500可杀敌1000的节奏,农耕畜牧混合业态的优越性一览无余。
拓跋焘心中暗骂这些鲜卑老顽固们顽明不化,但不好直接驳斥保太后的面子,只好给智囊崔浩递眼色寻求帮助。
崔浩心中自然有数,他没有就农业畜牧业这个敏感话题展开,而是就国际形势发表自己看法。
崔浩说道,“正是由于南方刘宋帝国正在不断积聚实力,我国才更应该及早对柔然汗国采取毁灭性打击以安定北方,避免未来两线作战的窘境。
我敢保证,当我们今年北击柔然之后,刘宋帝国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动作,展开大规模对我国的入侵。另外,就算刘宋帝国趁春夏之交河流上涨,漕运便利的机会北上,也只会止步于黄河一线。
其实黄河以南区域,就算送给刘宋也没什么大不了。为什么?他们可以在夏天打过来,我们也可以在冬天打回去。南北方人民习惯不同,他们以步兵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