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我大致跟大家分析了孝文帝元宏对于兄弟们说出“能否做太子就辅佐,太子不肖,就取而代之”的话,以及临终前要托孤给自己的六弟彭城王元勰,从理论上讲应该是孝文帝看到自己不久于人世,而太子元恪“势单力薄”这一情况,于是对兄弟们说出的试探之言。我还用汉景帝废掉太子刘荣而改立刘彻为太子之故事给这个“理论”加了个注脚。
可有些人会说,这不对啊,我们耳熟能详的刘备“白帝托孤”,不是也情真意切的对诸葛亮说出“对于刘禅,能辅佐就辅佐,不能辅佐就取而代之”的话,而最终诸葛亮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成就了一段君臣千古之佳话吗?
细读史书,我们可以看出这一段“白帝托孤”其实更加说明了刘备牛x的统御手段,诸葛亮虽然在行政治国上是一把好手,但是在“白帝托孤”之时,他在军中并未有什么建树,树立起强大的威望。所以就算刘备是真心让孔明“上位”,但估计孔明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看看那些跟随刘备出生入死,如狼似虎的将军们,也不敢从命。更何况在汉朝以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父死子继的传位原则还是深入人心,所以刘备托孤之言完全是“敲山震虎”。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如果刘备让诸葛亮“辅政”,虽然当前诸葛亮在军中的资历尚浅,他尚不具备立即“篡位”的实力(当时军中那些跟随刘备南征北战的将领们肯定不答应);但是,假以时日,军中旧将逐渐凋零,而那时诸葛亮就可以利用“丞相”的权利在军中大肆扶植自己的亲信,久而久之,一旦诸葛亮羽翼丰满,如果他有心行“废立”“禅让”之事,那就再也没有制衡他的力量了。所以,尽管刘备对诸葛亮的基本判断是“此人道德水平还是很高”,但还是不放心,于是在托孤之时,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取而代之”这种杀气侧漏的话语逼迫孔明“以头杵地,涕泪横流”,说出“发誓要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的话来。虽然这些话语对于类似腹黑的司马懿那样的人的约束力不是那么大,但是对于道德底线比较高的诸葛亮来说,则会让他萌生反心之时,能想到托孤这一幕,从而受到一丝掣肘。刘备的统御之术还不是一般的高明。
转回来说我们的主角孝文帝的“托孤”,由于元宏汉学水平极高,又饱读历史上的帝王之术,所以他对类似“刘备托孤”的桥段的解读,也一定会从一个帝王的角度体会到个中滋味,而绝不会只从字面上去理解它的含义。所以,元宏有样学样,在自己弥留之际,就用类似的话语试探自己的兄弟们,尤其是他的六弟彭城王元勰。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政治家就要与时俱进,皇帝元宏通过比较彭城王元勰和当年诸葛亮在“托孤”之时在各自政治阵营中的地位,当然知晓诸葛亮的威望可不能和如今的皇六弟元勰同日而语。
首先,彭城王元勰是当今皇帝元宏的六弟,未来皇帝元恪的六叔,他作为宗室的身份比诸葛亮高贵的多。
其次,在元宏最后几年病重之时,都是彭城王元勰总理国家军政大事,加之元宏末年,战争频繁,所以我们的彭城王并不像诸葛亮在托孤之时没有半分军功,而是在军中已经开始产生了一些威望(尤其是在大败南齐的陈显达之后),虽然还并不稳固。
最后,我们前面分析过,皇太子元恪可不像刘禅当年那样,作为太子的地位十分稳固。一旦彭城王有异心,行废立之事,完全可以通过扶持一个更小的皇子首先替代元恪,用“画辅助线”的方法,用时间换空间,最终完成禅代。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元宏如果让元勰最终“辅政”,那元恪的皇位的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
从这个角度讲,如果说刘备托孤之言是“敲山震虎”,但还是寄希望于诸葛亮“辅政”的话,那么,孝文帝的托孤之言作为试探彭城王的意味就更加浓厚。孝文帝元宏在说出让元勰“辅政”的同时,他对于元勰当“摄政王”还是很有顾忌,元宏的心里其实更加偏向于“六常委辅政”的模式。为什么这样讲,如果不是元宏早有准备,心中已经拟好了“六常委”的人选的话,元宏在六弟元勰推辞做“摄政王”的之后,不可能只是“思索半晌”,就立即诏令咸阳王元禧,北海王元祥,镇南将军王肃,广阳王元嘉,任城王元澄,吏部尚书宋弁六人,组成了一个“中常委”,共同辅政。同时,孝文帝还专门给太子元恪写下亲笔诏书,说明元勰“脱身俗务”的高洁情操,以坐实元勰淡出决策中心的事实,孝文帝元宏的猜忌之心,护犊之情跃然纸上啊。
不仅如此,由于上文书我们分析的太子元恪由于种种原因是个弱势太子,所以当孝文帝重病缠身,又不得不御驾亲征陈显达的关头,皇帝元宏对于留守首都洛阳的太子元恪的安排也是煞费苦心。
史书记载,公元499年,当得知南齐太尉陈显达率兵北伐,连战连胜之时,孝文帝尽管重病缠身,还是决定御驾亲征。但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孝文帝元宏感觉到很有可能此次是有去无回,于是安排领军将军于烈保护着皇太子元恪镇守洛阳,而自己则带领元勰、元禧、元澄等一众王爷南下迎战。
史载孝文帝出兵之时,亲自拉住于烈的手说:“京城空虚,你应当严加保卫。可以镇守二宫,以收拢远近各地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