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稍安。
宫门未关之时,终于有人来接。
郑尚宫披了玄色的斗篷,戴着帽兜,整个人都融入到了夜色当中。
她站在殿外等着徐椀,徐椀也连忙披上的斗篷。
之前说香,是正经事,也是借口。
二人都心知肚明。
有人在前提灯,郑尚宫等着她站了一起,低头往出走。
才走了两步,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拉住了徐椀的手:“阿蛮,你真的以为,我表哥还会等着我吗?”
晌午时候,顾青城叫住了她,问她出宫之后去往何处。
她爹娘当年是罪臣,被流放之后,双双离世了,只一个表哥,从小一起的,原来是青梅竹马,宫里流传的那些事有真有假。
少年少女时候,情定终身,可那份情,不过是当时的一份真。
爹娘早不在世上了,京中的老宅也被人占了,她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顾青城说徐椀求了他,让他帮着她寻一寻表哥。
他却直接问了她,要不要去找。
二十来年了,每年大赦,宫女外放的名单都会贴在京中城墙上面,她这傻表哥又能坚持几年,她本来是不想寻找的了,但是人活着,总要有个念想。
不然还怎么活呢,于是她动了心。
徐椀在为她找出宫的理由,在离宫之前,有容身之所,亦或再无离宫的必要。
她心里明白,更是承了情。
一起往出走,到了北面宫门处,已能看见顾青城的身影。
他手里也提着灯,远远站着,望着徐椀。
少女更是加快了脚步,郑尚宫却是慢了下来,落后几步。
到了跟前,徐椀先是拉住了他的袖子,急急地:“怎么样?怎么样?找到人了吗?这件事对于你来说,应当不难,他现在身在何处,是娶妻生子了吗?”
世间往往都是这样,什么心中月,眼中沙,多半都抵不过岁月的流逝。
顾青城见她一脸急色的,却是望向她身后:“人家都不急,你怎么这么急,许了郑尚宫出去,你跟着干什么去?”
徐椀能干什么去:“我得去霍征那拿方子,顺便看看他把铺子做成什么样了。”
一听见霍征两个字,顾青城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都晚上了,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说着转身,提灯给她照着脚下。
她在他面前是越发的放肆了,才不以为意:“不放心呐,那你送我去。”
郑尚宫就跟在他们身后,低着头,一步也不敢快走。
出了宫门,顾青城托着徐椀的腰先上了车,她才要上前,却是站住了。
马车边上,还站着一个人。
是一个男人,他一身青衣,手里也提着灯。
虽然许多年没有相见,虽然许多年都没有梦见了,虽然都有些忘了那少年的容颜,但是人到了面前,她远远看着,单单那一身青衣,看那双眼睛,即使是在这般昏暗的灯下,她也认出了他来。
顿时热泪盈眶。
“表哥……”
第106章 做自己吧
男人一身青衫, 清瘦得很。
他手里提着一个灯笼, 高高提着, 看见郑尚宫的身影了,错步上前。
往前一步, 又站住了。
提起了灯笼, 又往前看, 郑尚宫也站住了。
夜色当中,灯火昏暗, 秋风瑟瑟中, 她摘下帽兜, 眼中已是蓄满了泪水, 叫了声表哥,就哽咽住了。说不出别的话来, 再往前, 男人看清她的脸了,才快步走过来。
郑尚宫也是快走两步, 到了一起了,同时一伸手,又同时收了回去。
四目相对,都仔细打量着彼此。
郑尚宫眼帘一动, 泪珠就掉落下来了:“哥哥怎么瘦成这般模样?”
从前少年时候, 他身形还略微发福,圆滚滚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 竟然这样瘦了。她扬着脸,这么多年,倒是当年清瘦的她,珠圆玉润了。
男人手里的灯都直发着抖,也细细打量着她:“小丫,舅舅舅母都不在人世了,我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年年都去城墙那看,年年没有你,你真是让我等的好苦!”
郑尚宫泪已成双:“哪个让你等,二十年又不是一年两年,你可成家了?”
他扬着眼角,才没泪流下来:“我要知道这一年等过一年,是要等二十余年,我就不等你了,舅舅舅母都不在人世了,我一想你什么时候出宫了,那时候连个依靠都没有,怎么敢成家!”
从来都是这样,她的表哥,似乎没有变过。
郑尚宫再忍不住,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二人相拥着在了一起,车内的徐椀也是放下了车帘,她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一回头,帕子已经送了面前来。
伸手接了过来,徐椀擦着眼角:“真是没有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