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架上都是新料, 有一些需要拿出去晾晒的,郑尚宫叫了两个人和徐椀一起抬了出去,外面日头还没有上来,长板才一放下,三个人都松了口气。
那两个从未见过徐椀,都问她叫什么名字,怎么进来的。
徐椀说了名姓,也问她们。
一个个子稍微高一点的,叫做陈鱼,她个子也高,人也瘦,长胳膊长腿的。
另外一个圆脸,一双笑眼的,叫做秦英。
一起晾着衣料,陈鱼和秦英也和徐椀说着话。
“听说了吗?郑尚宫要出宫了呢!”
“现在尚衣局人心惶惶,听说要迎皇后,太皇太后可能会指派人下来。”
“郑尚宫在宫里等了二十年,听说那个人也一直未娶,在宫外等着她呢!”
“……”
徐椀卷着袖子,露出一小截胳臂,肌肤雪白,听见她们说郑尚宫在等人,也是好奇:“她在等谁吗?你们怎么知道的?”
陈鱼叹着气,一抖手,将衣料挂在了杆子上面:“你刚来宫里,当然不知道了,当年郑尚宫进宫时候就有心上人的,她可算得上个奇人了,我们都听说过她的事。”
秦英也是笑:“这在我们尚衣局,都不是什么秘密了,当年郑尚宫也算得上一美人了,先皇在她进宫时可钦点过她的。她那时才十几岁,胆识过人,在圣前抗旨,说家中有倾心的表哥,愿在宫里行走服侍各宫的主子,有朝一日好出宫与表哥团聚。”
徐椀愕然:“……”
陈鱼与秦英一起一唱一和地:“可不是,我才来宫里就听说过,先皇准了她,但是又说人心易变,准许她二十整年出宫,诶,你们猜猜,外面那个,可还能等着咱们郑尚宫?”
日头已经爬上来了,徐椀举起晾衣杆,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地上影子成双。
她一回头,郑尚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背后。
刚才也是听得太入了神了,没察觉到有人走过来,她赶紧看向旁边的另外两个,可惜陈鱼并未察觉,一边利落地晾着衣料,一边还继续叹着气。
“要是他也等着郑尚宫就好了,我希望他也能一直不变心。”
“谁说不是呢,不然只有郑尚宫一个人还等着,那得多伤心……”
“咳咳……”
生怕再往下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徐椀连忙轻咳了两声,也不等她再出声提醒,郑尚宫已然上前,一把掀开了晾晒的衣料来。
“我伤不伤心还用不着你们惦念着,再扯舌头,怕是你们就不只是伤心的事了。”
“……”
“……”
徐椀侧立在旁,郑尚宫虽然板着脸,却没有恼色:“做好分内的事,管好自己的口舌,在这深宫里,想要好好活着,最先要学会这两件事。”
三人忙称是,郑尚宫叫过徐椀,转身。
徐椀不知何事,就跟着她后面。
走出庭院,郑尚宫还是回头:“阿蛮,淑娴说你打定主意先不嫁人,就想宫中行走,这是真的吗?”
徐椀点头,当然是承认下来:“嗯,嫁人了,就得一直守着后院,我不想太早嫁人。”
女人扬着脸,勾着唇角,像是在笑:“我和淑娴也算是老熟人了,你看她何时盼着出宫过,阿蛮,看遍了人间薄情,对于女人来说,有个依靠,这就是笑话。”
也是见过几次了,徐椀想起陈鱼和秦英的话,她纯是好奇:“当真有个谁,还在宫外等着姑姑?”
郑尚宫嗔着瞪她一眼:“别听她们胡说八道,二十年之约其实早已经过了,我表哥怕是孩子都快要成亲了罢,偶尔出宫也只能在京中行走,我从未见过他。”
不过这些故事都是谁流传出去的,她可真是不得而知。
徐椀稍微惋惜地看着她:“姑姑……”
郑尚宫等她一步,二人并肩而行:“快要出宫了,反而不敢相信了,这么多年,到底是什么撑着我一直活下去,是爹娘的祈盼,还是别的,都不重要了。”
徐椀不大懂:“怎么能不重要,我相信这世上还是有那样的深情,别说二十年,怕是要至死方休。”
郑尚宫只是笑:“人心易变,先皇说的没错,余生还远呢,大不了一个人过,也不错的,你这小姑娘,听你口气就心心念念着那些至死方休的情深不悔,但是,或许以后你就知对错。”
说起来,她还是不大相信的。
这让徐椀有点莫名地不快,跟着郑尚宫走出来,认识了尚衣局中的各个分局,也跟着做了不少事,到了晌午,两条胳膊已经发麻了,也是饥肠辘辘。
泽宁宫又有人来叫她,说是皇上的口谕。
徐椀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连忙与郑尚宫说了声,跟着人又去了泽宁宫。
李显也是才下朝回来,让人摆了膳,等着她。
小宫女领着她走过去,侧立一旁。
小皇帝坐在长桌旁,桌上摆着十几道菜,还有汤和小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