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新宿有着别样的面貌,此时的她已退去夜幕霓虹的声色,像是在大哭大闹之后终于安静下来的婴孩,在柔和的晨曦中,静静地闭上眼,沉沉睡去。
在一座城市呆久了,对这里的人也就不感到那么新奇了。刺眼的阳光下,街上形形色色的路人无非是五颜六色的色块在不停地攒动。随着夜幕的降临,这些色块变成了暗淡的蓝、紫、灰,只有在霓虹的映射下,才会依稀捕捉到其中的苍白之色。夜晚似乎永远是新宿人出来觅食的最佳时段,每个奇怪的身形随着人潮涌入城市的角落,在他们身后投射着长长的、漆黑的影子。
今晚又是个漫长的不眠之夜,我被分配到更衣厅,虽说大家各自都有专门负责的岗位,但对厨房的人员来说,大都充当着多面手的角色,除了厨房之外,其他位置也得胜任。通常厨房人手足够的情况下,余下的厨房人员会被分配到其他岗位,今晚也不例外,厨房那边已有了两个老员工,我作为新人自然被分配出来了。
我半伏在更衣大厅入口处的小桌上,用胳膊肘撑着已连续站立一个小时的身体。刚刚站更衣厅时,我会一丝不苟地连续站上两个小时,恭恭敬敬地将浴巾递给前来光顾的客人,并面带微笑地招呼着:“欢迎您的光临。”而如今便也学会了偷懒,常常借巡视之便,在大厅里溜达上几圈,或是躲进厕所抽支烟,小歇一会儿,等到有客人召唤时再急忙跑出去。
这会儿,我站在大厅的入口处正整理着浴巾,突然屁股不知被谁掐了一把,我不禁地“啊”了一声,猛回头看去,一个满身酒气的老头儿正朝我露出令人生厌的呆笑。
我强挤出一丝笑容,递上一张浴巾。
“小哥啊,现在几点钟了?”
“三点四十三了。”我指着墙上的挂钟说道。
他搡过浴巾嘟囔着走了过去,后面的话已经含糊不清了。我收起笑容,白了他一眼,像咽了一只苍蝇似的恶心。
“这老头儿真他妈有病。”
翌日晚上,我又被分配到更衣厅。
凌晨四点刚过,我取出清扫提示牌立在厕所门口,每晚的厕所清扫都在这个时段进行。更衣大厅厕所里一共有三个蹲便间,并预备了三双拖鞋以供客人使用。而此时,厕所的两个蹲便间的门是关着的,此外别无他人。可令人不解的是地上的拖鞋都不见了,本应余下一双才对。我暗自思忖,觉得很有可能其中一个间里躲着两个人,否则拖鞋绝不会莫名其妙地少了一双。我把这件蹊跷的事报告给负责登记的台湾大姐,她听后现出一脸的不快。
“哦呀,真是的啦,你要盯紧了呀,看看到底是哪两个客人,记下他们的钥匙号码,然后告诉我,我要警告他们的,这样搞可不行的啦。”说着她脸上浮现出更加恼怒、生厌的神情。
于是,我留守在更衣大厅一角,一面佯装干活,一面窥视着厕所里面的动静。
不久,一个间的门随着冲水声,被“吱嘎”地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瘦骨嶙峋、身着睡衣的老头儿,他出来时门并没有带上,我顺势过去瞥了一眼,里面是空的。看来蹊跷出自中间的那个蹲便间,我心里瞬间腾升起一股强烈的猎奇心理,心里七上八下的,猜想着稍后从里面走出来的究竟会是怎样的两个人。也许走出来的会是两个邋里邋遢,一脸胡茬的大叔吧,想到这里我竟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
又过了一会儿,那扇门被打开了,我屏住呼吸,躲在一件更衣柜的后面,从这里刚好可以清楚地望向厕所,而且不易被人察觉。只见一个身着睡衣的年轻人低着头走了出来,我只看到了他的侧脸,是个面孔清秀,肤色白皙的青年,俨然一个大学生的形象。这个人出来后,便径直蹿到睡眠室去了。大约过了一分多钟,另一个人也走了出来,这个人留着一头很清爽的短发,与之前的那个人年纪相仿,面孔看上去也是一副很顺眼的样子,他并没有去睡眠室,而是朝着地下的浴场走去。
我呆立在原地,脑海里浮想联翩,五味杂陈。我实在不想把那两个风华正茂的青年认定为“同志”关系。也许他们只是躲在厕所里聊天,或是抽烟,可为什么要选择那样一个狭小、污秽的地方。那件事后,台湾大姐并没过问我是否记下他们的号码,或是那两个人的长相,不知是忙过了头而忘记过问了,还是根本就没打算理会此事,总之,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
不久,田村因回国结婚一事辞退了工作,厨房这边少了一员能手,我从跑外又调回到厨房。一段时间里,我整夜在厨房做料理,虽然身上多了些讨厌的油烟味,倒也不用去看客人们的丑态。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那些“同志”。
每日清晨,劳作了一宿的深夜班员工大都会去浴场洗个免费的热水澡,这是店长对这些工仔们的照顾,这的确会缓解不少疲劳。员工洗澡时有专门的更衣间,说是更衣间无非是一个堆放浴场杂物的小存放间,这里也是松岛平时休息的地方,一般情况下,客人是不会进来的。
一次,我和几个工友正在存放间里更衣,大家你言我语,有说有笑。正在这时,一个下身围着浴巾的陌生中年人出现在大家面前。他先是在门口站定,脸上流露出腼腆之色,还没等众人明白过来,他向前几步,竟大胆地走了进来。这一举动实在唐突,屋里的说笑声戛然而止。中年人意识到自己的冒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