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经历了这段时间考学和追债的一番周折,我竟渐渐忘却了之前和舒曼的那段情感纠结。能要回这笔看似没有着落的借款,让我的心情一连好了几天。这天刚走进学校,就看见一楼事务所窗口的上方张贴着一张很大的榜单,上面用毛笔赫然写着本年度大学和专门学校被录取者的名单。没想到今年的合格者比比皆是,校方将告示张贴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分明是在标榜自己的业绩,不知那些没有上榜的人看了会作何想。
我很快从名单中找到自己的名字,“日本大学艺术学部”这几个字在众校名单中显得尤为突出,我正望着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啊啦,这上面的名字是谁啊?”
我回过头循声望去,原来是曾给我们带过课的赤尾先生。
“看看,这上面的名字是谁?”她凑到近前,目光如炬地看着我,饶有兴致地问道。
“嘿嘿,当然是我啊。”我不由得被她明知故问的举动逗乐了。
“祝贺你。”
赤尾转而一脸欣慰地向我祝贺道,一直以来,我的口语都是很差的,在她代课期间,她曾建议我加强口语的练习,这可能也是出于对我日后入学面试考核的担心。我想她一定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考上这所艺术类院校,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我有美术特长,殊不知这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口语表达上的不足。无论怎样,最终的结果还是好的,所以才如此欣慰地为我高兴。
完成了考学这桩大事,之后的日子开始变得平淡无奇。转眼圣诞节将至,此时对每一个班上的学员来说,都意味着即将的离开,看来我们真的要毕业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班里每天来上课的人越来越少,这其中大都是那些学校还没着落的人,金天洋也在其中,想想我已经快一周没见到他了。
日本的各大商场早在圣诞到来的一个月前便开始大肆地出售圣诞礼品,如今圣诞将至,野方车站前的卖店里,一群欧巴桑正热火朝天地挑选着琳琅满目的圣诞礼品。我向来对这些小饰品的工艺饶有兴致,便也加入到挑选队伍中。我买了一枚圣诞树造型的胸针,作为提前的圣诞礼物送给荒川,她很喜欢这份礼物,小心翼翼地把它别在胸前。
元旦过后,我参加了日语的二级考试,成绩很快就出来了,结果如我预想一般,没有通过。此后随着寒假的临近,每天来学校的人变得更少了,外村只好播放日本经典的侦探系列剧《古畑任三郎》让大家观看,然后提出和剧情内容相关的问题,以供大家思考回答,这无疑提起了大家的课堂兴致,也强化训练了大家的听力,而每每能够准确回答出问题的都是听读能力很强的学员,这让一旁的我羡慕不已。
毕业前的最后一堂课是荒川和我们一起度过的。那天我走进教室时,八、九个人正围着荒川开心地说着话,她的胸前仍然佩戴着那个圣诞胸针,在她红色毛衣的衬托下,那圣诞树的翠绿色显得更加可爱、别致。
我看到以往放着书本的课桌此时摆满了点心、米饼和纸杯,电水壶正在一旁呼呼地烧着水,没想到荒川竟以茶话会的形式来结束毕业前的最后一课,不愧是性情中人。我一路沉重的心情此时也随着屋内的氛围变得轻松不少,随意在教室最后一排挑了个位置,便很快和前面的两个男生调侃起来。
不多时,人基本都来了,金天洋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座位上,可谓这段时期学员来得最齐全的一次。茶话会很快达到了**,有人还大声地唱起了歌,教室里欢声一片。荒川生怕影响到隔壁班的学生,慌乱中一个劲儿地打着手势,示意大家小些声,目光里却流露出慈祥。临放学前,她发给每人一个蓝色的小信封,信封里是一封信和一张精致的贺卡,展开那封信来看,上面印着“致你的毕业赠言”,接着是一首励志诗歌,在诗歌的最下面,写着荒川的一段话:
你听说过这样的故事吗。有两个猎人,一个消极悲观,另一个积极乐观。他们同去森林深处猎捕野兔,由于野兔很是狡猾,从他们手中逃脱了。此时,悲观的猎人哀叹不已,心想为何背运的人总是我;乐观的猎人感叹不已,心想野兔的计略更胜自己一筹。
你喜欢哪一个猎人呢。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对任何事都抱有乐观和肯定看法的人,就会生活得豁达、快乐。我想在这里学习到的成果并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还有你内心上的某种改变才对吧。
感谢能和大家在学校相识,相知,我衷心地祝福大家健康、幸运。
2002年佳日
荒川千鹤
电车上,我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不仅仅因为今天是毕业的最后一课,还因为荒川先生留给我们的那些话语。想着想着我再次小心地展开那封毕业赠言,细细体会其中意味。学习的最终成果应该归结于一个人内心上的某种改变,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目前的状态正是徘徊在积极与消极之间,这种困惑恰恰是自己从未有过的,它来自生活,往远处说它来自于人生。想来每个人都不可避免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困惑,只有改变心态,才会从困惑中走出。想到这里,我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一时无法用语言归纳出来,但只觉得豁然开朗。我脑海里依稀浮现出荒川慈祥的面容,她微笑着,正对我点着头。
那年,二十二岁的我初次感悟到人生的那些困惑可以通过改变心态来加以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