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汜站在原地怔了许久,直到那个姑娘的背影彻底融进夜色里寻不出了,他才移步至徐妃的墓碑。
他忽然觉得那个姑娘看着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又为何要在他母亲的墓前哭呢?
不曾想再次见到她,是在宫宴上,形容憔悴。听人唤她,竟是宫里的虞昭容。
对于这个近些日子来颇受父亲宠爱的嫔妃,他是有所耳闻的。可她是怎么出宫跑到墓地上去的?
打听一番得知,虞昭容姓苏名虞,是宁国公苏遒的嫡长女。自她进宫以来便颇得嘉元帝的宠,宠到什么地步呢,她父亲宁国公通敌叛国,娘家都被抄了,她还能在宫里安然无恙地做宠妃,连位份都未降。
秦汜端酒杯的手指轻颤了下,暗地里打量坐在对面不远处的虞昭容。
远远瞧着,是个冷美人,眼角眉梢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淡漠与凉意。纵然眉眼相似,却再难将之同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了。
而这一切似乎都是他一手造就的。
万万不曾想过,他费尽心思把太子从储君之位上扯了下来,与此同时也毁了一整个幸福美满的家。
他还曾偷偷艳羡过,却亲手将之毁了个干净。
秦汜开始怀疑他人生目标的意义所在:倘若摆脱苦境要付出更苦的代价,是否值得?而他少时所定下的这一目标达成之后真的能脱离苦海吗?
做了皇帝便不苦吗?瞧他父亲成日里疑神疑鬼,见谁都像心怀不轨、觊觎他皇位的贼。
自宫宴以后,秦汜开始找各种理由进宫,只为偶尔能远远地瞧上一眼虞昭容。有一次隔得近了些,能瞧见她裙摆上的绣纹。
竟觉得分外眼熟。他回府翻箱倒柜,翻出一件领口缀了南珠的斗篷,细细一看,斗篷上的绣纹与虞昭容裙摆上的绣纹如出一撤。
秦汜蓦然想起许多月前,太后寿宴那日,也是母亲的忌日,夜里他祭拜过后回坊进了大安国寺,在母亲死去的那座废殿里饮酒静坐。
忽然闯进来个姑娘,念了几声佛后便开始倚着神龛哭,哭得下气不接下气的。他没心思去管别家的伤心事,扔了壶酒过去,那边果然止了哭声。那小姑娘酒喝完了,哭也哭完了,走前还赠了他一件斗篷。
原想着不过千千世界里的一个过客罢了,擦肩而过便过去了,却不曾想竟是这样的缘分。
秦汜把那件斗篷妥善收好。
估摸着日子,那日便是她进宫的前夕了。倘若他那时做些什么,是不是可以改变些什么?
秦汜有些后悔,又不知自己在后悔些什么。日子过得有些郁闷,仍是时常进宫里去走走。
越在这宫里待得时日多了,越发对这皇宫不喜。做皇帝又有什么好的呢?不过是把自己困在这一方地界里,喜怒哀乐都会被人暗地里琢磨千万遍。
想想做皇帝便也没了意思。回首看他之前所费的心思,皆成笑话,更可笑的是,他竟因此常常在夜里想起那年的冬日,想得心口隐隐作痛。
他这日子似乎过得越发苦了,却再没了妄图脱离苦海心思。
他仍暗地里关注着宫里的虞昭容,只远远地瞧,不叫她察觉到半分。
竟再也不曾见她笑过了。
第85章 生之可贵
转眼开了春,虞昭容晋了妃位。她把年幼的七皇子秦淮养在了膝下。
七皇子的生母是难产死去的徐宝林, 也是秦汜生母徐妃庶出的妹妹。
秦汜把徐采薇安插进宫本不过是随手一举。他头一次在倚红院里点姑娘, 便点到了自己的亲姨母。
当真是膈应。索性把她扔进宫里去端看父皇的反应, 意料之中的宠了些日子便抛之脑后了。
徐宝林留下一子死了,秦汜听闻消息心中也毫无波澜, 路是她自己选的。至于多出来的这么一个亲弟弟, 秦汜说不出是何感受。
太后召秦汜进宫和郑家九娘相看相看的时候, 秦汜在兴庆宫里见过虞妃――她抱着襁褓里的七弟,安静地坐在一边。
秦汜听着张太后夸赞郑月笙贤良淑德,面上噙着笑听得专注, 暗地里却在偷偷打量坐在另一头的虞妃。
她当真是极美的, 美得出挑又别有韵味,只半张侧脸便叫他看出了神。
“王爷在瞧什么?”郑月笙柔着声问。
秦汜蓦然回神,这才发觉自己脸都往那边偏过去了。张太后的话顿了,虞妃闻声也抬头看了过来。
秦汜不经意间和她对视了一瞬。极清冷的一眼, 半分情绪也无。
他有些慌乱地收回目光, 转头看见正等着他答话的郑月笙, 遂信口胡诌了句:“瞧七弟不多时不见, 又长大了些许。”
话落, 张太后和郑月笙如何反应他已不顾了, 余光里瞧见虞妃又低了头, 安静地看着怀里的婴孩儿。
旁人眼里看来她对这孩子是顶好的, 秦汜却瞧不出她对七弟有半分感情。她看七弟的眸光,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