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跪倒在那架青木鎏金的大床之前,手中的青瓷药碗里是深棕色的药汁。
那位曾经将她带到那扇紫檀雕花门扉之前的母亲,此刻正躺在这张大床上,她的面色苍白如纸,原本光泽顺滑如同绸缎的精致长发此刻干枯衰败犹如破革,散落地落在枕间。
那位青发的女童小心地凑近母亲,她的眼圈上有着非常难以察觉的淡红,就像是桃花的汁痕被顽皮的侍女洒落在眼上。她是那样认真地舀起一匙温热的药汁,小心地喂入母亲的口中,口中温暖地安慰着什么。
而那位女子微笑听着,抬手抚上女童水蓝色的发丝,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那深棕色的药汁混合着鲜红的血被咳出,在那张雪白的缎被上尽情勾染出一朵散开的花。
花是曼珠沙华,一丝丝棕色鲜红的花瓣尽态极妍地舒展,极致的美丽。
极致的残忍。
女童紧紧咬住嘴唇,想要忍住泪水,但是晶莹的泪珠还是无法抑制地从那双水蓝色的眼睛中不断滚落。
六岁的时候,这双眼睛看到了那环绕的桦木森林。
八岁的时候,这双眼睛面对着满厅的议员隐藏着苍蓝的野兽。
但是这个时候,这双水蓝色的眼睛是极致的悲伤。
一种几乎绝望的悲伤。
她已经在这里守候了整整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来,她寸步未离,亲奉汤药,很难想象一个九岁的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毅力。
但是她已经做到了。
她亲手给那位母亲熬药,学着煮一些滋补的粥,陪着她说一些温暖坚强的话,在她身边努力唱一些好听的歌。
她一个月未曾换过衣服,直到那件白裙隐隐透出酸腐的味道,晚上累了便趴在母亲的身上歇一小会。等到母亲睡着,她才会自己去旁边的屋子里,小声地哭上一场,然后用冰来敷好哭肿的眼睛,害怕会让母亲看出来。
所以才会有桃花般的洇痕停留在眼圈,再也无法散去。
那位青发的母亲看着没有一点哭声,在那里静静流泪的女儿。
看着她的眼泪那样安静地滚落白玉般的脸颊,她反而微微笑了。
久病的身体是那样的朽败,乃至于这位母亲开口的时候声音带着颤音。
但是并不妨碍她那样温柔安静地开口,没有一点悲伤的味道:“孩子啊,请记得坚强下去。”
她笑着这样说道:“你在这个世界的旅行才刚刚开始,还没有遇到生命中那样重要的人与事。”
蓝发的女童止住泪水,带着属于孩童的倔强:“我想和你一起。”
母亲摇摇头:“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不是想要一起就可以一起的。虽然很不甘心,但是这是妈妈教给你的最后一课。”
“请原谅一位母亲,无法陪伴你走过接下来的道路。”她平静说道:“但是,你总会遇到那些重要的人,陪伴你走完这场漫长但并不美好的旅途。”
女童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那位母亲打断。
“我很幸福。”那位母亲微笑但是斩钉截铁地说,她那样干净地挡住了女童接下来要说的话:“我遇到了一个我爱的并且恰好爱我的人,这原本就是这天下间最大的幸福,然后我有几个非常出色的孩子,然后我在自己最美的年华死去。”
“一切都很美好,我没有什么遗憾。”
那位重病的国母躺在床上安静地说出了上面的这番话。
兰历109年三月一日夜,清芷皇后薨。
那位兰叶的九公主,生日是兰历三月初三。
直到最后,那位母亲也没有看到自己最年幼的女儿度过她九岁的生日。
这位女童跪在地上无声地哭泣,周围是无尽的黑暗。
这是她最不愿意回首的一段记忆,但是这场沉睡,最终还是将她的思绪引向了这里。
她在黑暗中无助地蜷在那里,直到有光澈入。
那道声音带着魅惑而来,直抵心灵,将她唤醒。
“九公主殿下?你该醒了对吧。”
她试着张开了眼睛,看到了极黑的天幕,璀璨的银色星辰。
已经化为废墟的银色城市,满目荒凉的广场。
那位青衣的男人,那个金发的守护者。
还有那个黑发玄瞳的,哥哥。
他们站在自己的对面,却不敢靠近。
她惶恐地环顾四周,发现身后站着那群银发的法师,这个时候最近的那个青年冷冷开口道:“九公主殿下,原本我等邀请你至此,不过是暂住几日,未曾亏待你丝毫。”
“却不料你爹爹仗势欺人,毁我法器杀我族人,却也连累你有性命之忧。”
他是卓绝的暗星长老,即使此时,他依然将自己的言辞修饰到完美无缺。
他没有说一句假话,但是他的每一句话都不尽真实。
“如果公主殿下尚且想要活命的话,还不快快喊住你爹爹。我只数三声,三声之后便会动手。”
他顿了顿:“否则,本尊一时不慎,纵然公主有千叶流碧护体,本尊也保证让公主骨肉分离。”
叶青一字一句仔细听着,她的眼神由混沌逐渐转为清明。
她终于分清了方才的幻梦和此时的真实,哪怕眼前的这些更接近于梦境。
于是她回头轻轻看了那位暗星长老一眼,苍蓝色的巨兽在眼中隐没。
她抱住怀中的白猫,讥讽地笑了笑:“喂,怎么?”
这位十岁的女童眉眼中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凛然:“想听我说,父皇救命,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