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的时候,太阳终于完全沉入那片湖中,远方有冰蓝色的月垂落,湖光月色相映成趣。
小九远望着那轮弯月,低头笑了笑:“真没有想到。”
她斟酌着慢慢写道:“保护我的人是天下第一的杀手。”
“不是第一。”庆历四年春没有一丝惭愧地摇摇手指:“我只是第二。”
“好吧好吧。”小九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她看着月光静静写道:“白天他们送来了带毒的苹果,但是我没有死去。”
“接下来,会是什么呢?”
“对于杀手来说,一击毙命当即远遁是行业的典范。”庆历四年春笑着说道:“但是这是过高的要求,任何一个杀手学的第一门课就是,如何在失败之后接着完成目标。”
“而且您是一位过于高端的目标,价值也极为庞大,一旦开始行动,从第一步到最后一步之间不能超过十二个时辰,否则兰叶帝国的怒火就会弥漫这块平原。”
小九听明白了。
“今晚还会有第二步行动?”
庆历四年春微笑着点头:“花好月圆杀人夜,棋盘已经在这里摆好,旗子也悉数就位,你是王,我是将。”
“棋手在棋盘外冷眼旁观,而棋盘的边缘,正在蜂拥而来黑色的杀棋。”
小九沉默点头,然后叹了口气,写道:“真不舒服。”
是的,真不舒服。
以她的身份,却如棋子一样任人摆布,生死悬于一线。
这样叹了一口气,然后她环目四望,想看到黑色的杀棋。
但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月色很好,弯如冰皮的月饼,被咬上几口之后更有引动食欲的样子。
花开很妙,是金黄色的矢车菊,在月光下灿烂烂地开满整个原野,是野花,是秋天的野花,但并不妨碍野花开得很美。
只是杀人夜并不美。
“不要看了。”庆历四年春微微笑道:“即使我们坐在这里,在杀机涌动之前,连一只飞鸟都不会被惊起。”
“毕竟是这个世间三大暗杀组织之一的存在,杀死那位帝王的组织。”
小九直盯盯地看着他,他还在笑,除了笑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小九突然想起来,自从她见过这个人起,无论是被欧夜羞辱,还是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他真的除了平静之外,唯一的表情就是笑。
微笑,冷笑,淡笑,讽刺的笑,干净的笑,张扬的笑。
他用笑容来表达所有的情绪。
他是一个笑面人。
一个永远笑着的人才是最危险的人,因为他将自己的一切情绪都隐藏在微笑与平静之后。
“你也是旗子。”看着他发呆了很久,小九才慢慢地动手写道。
“我甘之如饴。”庆历四年春微笑说道。
然后他低低笑出声来:“似乎开始了。”
庆历三年的深秋,冰月初升,露水未凝,深紫色的葡萄藤明早将结上浅白微凉的霜。
小九望去,只见开满矢车菊的黑暗旷野上,突然燃起一个星点。
星点是灯火,是一盏昏黄的油灯,油灯摆在一张朱红色的圆桌之上,圆桌后坐着一个人。
小九不知道自己明明在仔细的观察周围,可是为什么他就是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而且是以一副等待已久的姿态出现。
油灯照亮他的脸,但是小九并不认得他是谁。
他只是一个长得有一点秀气的人,可是相貌却平凡到你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点值得你留意的地方,常人的身材,常人的面孔,还偏偏有一点近于女性的秀气,这样的人,就算有人指着告诉小九说是一个杀手,小九都未必会相信。
他坐在桌子前数金币,金灿灿的圆形硬币堆满了整张桌子,他一枚一枚拿起,堆成互相叠压宝塔,当他出现的时候,他刚好数完了最后一枚硬币,在他面前堆成一座小小的金山,然后他才抬头,认真说:“感不感觉很好看。”
真的很好看,那是能够让无数人如痴如醉沉入地狱的色彩,黄腾腾地堆满整张圆桌,那盏小小的油灯亮着豆点大小的火苗,在金币的环绕下也如同黄金的火焰。
庆历四年春点了点头:“没有人会觉得金子不好看。”
这两位杀手在这个领域的见解达到了惊人的一致,虽然庆历四年春来到并不是为了讨论这个问题,但是他并不介意回答。
“摘星者欧夜,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样子。”庆历四年春回头向小九讲解道:“虽然你昨天刚刚见过,但是那只是一张脸皮。”
“五年前,他从青翼作为珍藏的利剑出鞘,第一张单子便接了号称奥斯帝国天境之下第一人的魔导师“星辰咏叹”西帕德,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和跟了自己十九年的助手做一个魔纹测试,却被一柄三寸两分的遂银匕首刺进了第三节脊椎,直接切断了中枢神经。”
“只是他到死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助手突然背叛自己。”
“真不愧是暗星排行第二的杀手。”摘星者的声音和昨天全然不同,更加中性和优雅,和昨天那个阴鸷强大的少年完全是两个人的存在。“拿到的资料竟然如此详尽。”
他昨天被自己的随从亲手拗断了四肢,但是今天依然毫发无伤地站在了这里,如果不是庆历四年春亲自介绍,小九怎么也不会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似乎感觉到了小九的震惊,庆历四年春接着介绍道:“没有谁能凭空扮演别人扮演的惟妙惟肖,他的脑子里装着上百人的身份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