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忘了那晚的誓言,而他,却还记得。恍惚中,突然又想起那一夜他哭着对自己说:
沈烈……如果你丢下我,我一定恨你一辈子……
这些话,像一柄尖刀,在他的胸口割开了一道深极见骨的伤痕。
见沈烈脸色难看,戚长安摸了摸鼻子,笑声嘎然而止。“喂,我的沈大公子,表酱紫嘛,不过是失恋而已,何况那个小兔崽子根本配不上你好不好!”戚长安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好心的建议道:“走,我陪你找一间酒吧喝两杯!”
这个建议不错,在这个心烦意乱的夜晚,他正需要一些酒精的麻醉,来抚慰自己受挫受伤的心情。
然而,走到玄关,他却意外的看到那串被遗忘在玄关柜上的钥匙,甚至那叠转让股份的文件,也没有被带走。心似乎被什么钝物重击了一下,他凝滞的身形僵直在柜前,双腿似灌了铅般沉重,再也迈不开一步。
为什么,唐煜走的时候没带走这些东西?仿佛,有什么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被戚长安拉下楼的时候,沈烈心乱如麻。
但戚长安不这么想,没有拿走股份转让函说不定是唐煜这个贪得无厌的小赤佬对遗产的分配不满,这一下撕破了脸,指不定日后还要闹出什么妖蛾子来呢。但还好这小子终于走了,不能再留下来祸害沈烈,这已让他心情大好。但他的好心情在他们来到地下车库的时候,却一下子荡然无存。
只见他那辆黑色的沃尔沃不仅四个轮胎全被割破了,连车前盖上都被人用小刀划了四个清晰无比的大字:
老兔崽子
旁边还雕了一只肥头大耳的猪头,突起的肥猪嘴里还活灵活现的叼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细节完美到位,形象栩栩如生,活脱脱就是戚长安平时的模样。
“我操!这一定是小兔崽子干的!”戚长安气歪了嘴,叼在嘴角的烟卷都掉了下来。
看着“老兔崽子”气急败坏的骂小兔崽子,心情十分低落的沈烈都没能忍住笑意,唐煜一直在自己身边扮着乖乖小白兔,今晚可算是亮出了钢牙。
沈烈又过去看了一下自己的车位,却吃惊的发现自己的那辆野马并没有遭到唐煜的毒手摧残。
“看来小兔崽子倒是对你网开一面,难道是余情未了……”戚长安酸溜溜的看着,重重的哼了一声。
“算了,我开车送你回家。”沈烈耸了耸肩,突然没了喝酒的心情。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半夜二点,空荡荡的屋子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寂静和清冷,往日的欢声笑语仿佛和窗外的雪花一起消逝无踪,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沈烈默默的整理着衣帽间,如果他没有记错,为唐煜买的每一件衣服都在这里,只除了他刚来那天穿的一套薄绒的带帽运动衫。仿佛想到了什么,沈烈心中一动,匆匆来到书房,却赫然发现唐煜平素里存下的那些零花钱,甚至钱包手机都统统留在书桌上。
他分明最宝贝自己存下的这些零花钱,每隔两、三天便要来数上一数,而他的钱包里头,也只单单带走了那张存着他工资的银行卡,其他的,甚至连身份证都没有取走!
捏着那厚厚的一沓钱,沈烈开始心神不定,今晚的那些片断,重又在眼前一一闪现。尤其是他被自己掌掴后那惨然的神色……顿时,胸口象被一团重重的石头压住,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本以为给了他所有,就可以收回自己的心,和他断得一干二净,但唐煜留下了所有自己给他的东西这一举动,却又使各种困惑与怀疑纷至沓来,充斥了他的脑海。
唐煜不是利欲熏心吗?那他为什么不带走那串桂和园的钥匙?和自己转让给他的那些股份?难道真的如戚长安所言,他是不满自己的分配,还想要索求更多?但这也完全无法说的通,如果他真的是怀着心机,他完全可以先拿走那些,再和自己继续谈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分文不取的离开。
沈烈的脑中越来越混乱,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不太鲜明。
窗外的雪花渐渐密集了起来,乱羽纷纷仿佛要将这片无尽的暗夜妆点成冰寒的素白世界。
这一夜,他躺在床上望着落地窗上那二行幼稚的诅咒,彻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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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过了雪之后的冬天,一天冷过一天,眨眼已是过了一个多月,而唐煜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沈烈原以为他还会再回来,哪怕是回来跟自己争遗产,这样也好让自己完全死心。但却没有,他甚至也没有在他原来那个圈子里出现过,似乎彻彻底底的从这个世界失踪了一般,从此,再也没有丝毫音讯。
戚长安曾建议他换门锁,他却连安保密码都没有换过。某些回家的瞬间,甚至会觉得他仿佛就在那里,然而打开房门,留给他的却只有深深的失落。
原来习惯了有他在身边,孤单一人的时候,会是这般的寂寞。
“沈烈,我看你这阵子精神不佳,还是因为工作上的麻烦吗?”
耳边的声音拉回了沈烈神游的思绪,掩饰般的端起面前的热可可喝了一口,他才向坐在对面沙发的海仲廷微笑了一下:“仲廷,多谢你上次帮我拉到的贷款,目前几家新店的项目都很顺利。”
或者,只是他有些累了,又或者,是因为他那原本极其规律的作息时间,因几次失眠而变得有些紊乱的缘故。
“可你还是很不开心。”海仲廷看着他下颌那一片青色的胡茬,眼中滑过一丝波动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