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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为你了。”萧汝昌很快恢复了笑容,漫不经心道:“怪道这些日子不见魏隆,是不是你家老太太还有令,不准他去萧家?”
“正是。”魏府守门人感激地道,得萧汝昌谅解不用为难,他松了口气,抹了一把汗又卖了个情报给萧汝昌:“前些时我家公子一直闹着要老太太上萧公子家提亲,老太太不同意,后来……萧小姐去过皇宫后,老太太便对公子道,敢提娶萧小姐,她便一头吊死……”
妹妹给人如此嫌弃,萧汝昌血往上涌,几乎当头栽倒,勉强维持风度,冲魏家的守门人微微一笑,告辞转身。
“爷,回府?”萧义把萧汝昌扶上马车,胆战心惊问道。
“不,上裘府。”
裘府被白色黑色阴冷肃穆的颜色包围着,白幡黑帐在秋风中萧索悲辛,下人穿着土白色的麻衣,头上系了白色的麻布条,忙忙碌碌穿行着,进出吊唁的人穿着素色的衣袍,衣服上也系了麻布的丝缕。
整个裘府忧伤沉重悲痛,萧汝昌呆呆地看着棺椁许久,方叩首行礼。替家属答礼的是应远非,萧汝昌苦涩地回了一礼,心头不辨滋味,以前哪想得到,自己与裘世祯的关系,竟及不上应远非与裘世祯。
棺盖未落,萧汝昌看着熟悉的眉眼出神,忽然想起少年时有一年与裘世祯在雪地里打雪仗,裘世祯砸了雪团子进了他衣领,他倒地上半晌不动假装死了过去,裘世祯吓坏了,拉了他的手也倒到雪地上,说要陪着他死。
“那年你说要陪着我死,今日我却不能陪着你死。”萧汝昌俯身低语,怔忡间伸了手出去,像那一年裘世祯拉他的手紧握一般,握住了裘世祯的右手。
裘世祯的手冰凉冰凉,萧汝昌打了个寒颤,松开那只僵硬的手快缩回手时,萧汝昌突地又伸回手拉起那只手,把那只手掌心向上,认认真真地看了又看后,萧汝昌的唇角漾起不易觉察的笑容。
看着棺椁里的人的眉眼,萧汝昌在心里道:真像!若不是摸了手,连他都要被瞒过去了。
其实连那双大手也是极像,一样的骨节分明孔武有力,一样的掌心有许多薄茧,唯一不一样的,是那双手的拇指与食指根部没有粗茧。
那不是一只握剑的手。
他与裘世祯兴奋会悲伤时都会紧紧地扳住对方的右手庆祝或鼓励对方,他很清楚地记得,裘世祯的右手拇指根部和食指根部很粗糙的厚茧,扳得太紧时会磨得他的手生疼。
世祯,沈青珞,你们倒真是煞费苦心,为了能摆脱月媚,居然玩诈死。
“你怎么来了?不歇息。”
萧汝昌沉思间,忽听得应远非低沉的有些压抑的声音。转身一看,是沈青珞扶着丫鬟的手,颤颤巍巍走了进来。
‘听说这时候来客不多,我想看看世祯。”沈青珞轻声道。
装得真像!萧汝昌抑制住想要大笑的好心情,一脸悲痛地对沈青珞道:“青珞,节哀顺变。”
沈青珞身体微微颤抖,袖子里的手死死地握紧拳头,任指甲掐进掌里,用皮肉的疼痛提醒自己清醒。
深吸了口气,将心头那股要谩骂要撕打萧汝昌的冲动压下,沈青珞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想不到世祯就这样去了,萧公子是世祯故旧知交,以后裘家若有什么烦扰,还盼萧公子能相助一二。”
“好说,好说。”萧汝昌温和含蓄地微微一笑,既不冷漠,也不使在灵堂中还露着笑脸不自然。
沈青珞说得这一句便不再言语,走到棺前,看着棺椁里的人默默流泪,心中有些急迫地想着,说些什么让萧汝昌入套。
这几天她一直想着报仇,最简单的是像萧汝昌害死裘世祯那样,雇杀手杀死萧汝昌,但是沈青珞不想那么做,她要在萧汝昌受尽折磨后,方取他性命。萧汝昌最在意的,莫不过萧月媚,沈青珞想把萧月媚骗进裘家整治。
萧汝昌静静地观察着沈青珞,越看越觉得糊涂。沈青珞看起来不像是假的悲伤,她站在棺边,肩膀微垮,发髻微有些凌乱,衣衫有着明显的折皱。脸颊惨白如蜡,眼眶又红又肿,此时那张小脸泪痕纵横,珠泪源源不绝流出,鼻息粗重不畅,在竭力地压制着不要痛哭失声。
她刚才开口说话,声音沙哑沉黯,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
“你回去歇着吧。”应远非看沈青珞泪水不绝,身体似乎更纤弱了,有些克制不住。
沈青珞紧咬着干裂的下唇,两手在棺沿扳紧,半晌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我不想回去,明日要出殡了,看一眼便少一眼。”
想到出殡落葬后再也看不到了,沈青珞再也克制不住,弯着腰一手扶棺一手捂着眼睛,肩膀剧烈地抖动,那泪水从指缝间如秋日里雨水,绵绵不绝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