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鱼,他将场景描绘得玄而又玄,又暗中买通了好些太监,开始散播这样的谣言。谣言终于惊动了皇帝,皇帝决定亲眼去见一见这位仙女。
然后他就见到了赵芃,冬日里,身着寒衣,卧冰求鲤。
皇帝假装成一个侍卫接近赵芃,去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风寒,弟弟体弱,怕熬不过这个冬天,就给他们偷鱼。”
“这是皇帝的鱼,你偷了,难道不怕皇帝怪罪吗?”
“偷鱼是罪,可若不顾人伦,看母亲弟弟病重而不顾,这更是大罪。孝道为天,大义为先。而且,”赵芃笑了笑:“父皇仁爱,又怎会因此罚我?”
因为赵芃孝顺感动了皇帝,因此赵芃和赵钰获得了和其他皇子一起进学的资格,从那以后,他就天天能接触她。
他十岁时候,就通读诗文,那时候赵芃大字不识,在课堂上常常闹笑话,他嫌弃她愚笨,讨厌她太过活泼的性子,却还是会在她无法回答问题时扔出下纸条,下课后揪着她给她讲课。
他总觉得,那是因为当年和她一起喝鱼汤时的恩情,可等长大后回想,一起抓的鱼,又哪里来的恩情?
不过是少年人不肯承认那小小心思,假作无情而已。
他断断续续和柳书彦说着赵芃的事,感觉一切仿佛随着言语尘埃落定。说完了,哭过了,柳书彦拍了拍他的肩,站起来道:“放下就放下了,往前走。”
秦书淮闭上眼,没有说话。
柳书彦看了看时辰,同秦书淮道:“长公主给了你一封信,我是来拿信的。”
“在书房。”
秦书淮有些疲惫:“江春带你去拿。”
柳书彦点点头,跟着江春去了书房。
秦书淮躺在地上,风吹得他清醒了几分。
他睁眼看着房顶,第一次感觉,这段感情,他似乎真的要走出去,要去了结。
无论他愿不愿意,这段感情,已经过去了。
赵芃死了,再也回不来。
他有些疲惫起身,去了自己屋里,屋里全是赵芃活着时候的东西,他从周边放画的瓷瓶里随便抽了一幅,就是赵芃的样子。
他打开画来,扔进炭火之中。
火舌舔上画上的姑娘,化作火星灰飞烟灭而去。
秦书淮觉得内心尖锐的疼,让他几乎难以呼吸,可是他仍旧颤抖着手,将画一幅一幅送进火里。
他面色平静,眼中一片死寂,盯着那画上女子的面容,不肯移开。
他想这一辈子,他大概再找不到一个人,如此珍爱。
因为再不会有一个人,在他秦书淮最艰难的日子,像一道光一样照进他的生命。
“你在这里做什么?”
“捉鱼。”
“那你捉鱼,我做菜,我请你喝鱼汤好不好?”
秦书淮克制住自己眼中的雾气,看着火光骤然腾升,也就是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王爷。”
是赵一。
“讲。”
秦书淮声音沙哑,他其实什么都不想听,不想被打扰,可理智告诉他,再疼再难,他也得往前走。
赵一抿了抿唇,看着秦书淮的样子,终于道:“属下觉得,公主或许还活着。”
秦书淮动作微微一僵,心中升起希望。
可他希望落空过太多次,于是希望升起时,他立刻强行按捺下去,冷淡道:“证据。”
“那日假扮柳书彦与长公主接触后,属下认为,长公主和当年的主子十分相似。”
“所以呢?”
秦书淮抬起头,看向赵一。
秦芃是借尸还魂的人,这一点已经证明了。而他推论秦芃是姜漪,为什么赵一会认为秦芃是赵芃?
秦芃是赵芃?
怎么可能呢?
如果她是赵芃,她为什么要假装自己是姜漪?为什么不来同他说,不来……
想到这里,秦书淮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他骤然止住自己的想法,立刻道:“天下相似的人何其多……”
“所以我跟踪了长公主一天一夜,还偷了她房中的笔墨。”
说着,赵一将几张纸放到秦书淮面前。
上面是秦芃随手涂鸦和戏作,秦书淮看到那字迹和画笔,瞬间急促了呼吸。
“这是长公主私下无人时的笔墨,这是原件,我临摹了假的放在桌上,已被公主销毁。公主十分小心。”
秦书淮不说话,他死死盯着她的字,她的画。
她的字是他一手教的,她的画是他手握着手带着她学的。
这世上如果说谁熟悉他的字迹画风,必然是他秦书淮。
怎么会有这么像的字?
怎么会有……
秦书淮颤抖着身子,听赵一继续道:“事实上,长公主无论言谈举止,饮食习惯,都十分像主子……”
话没说完,秦书淮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