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着自己之前的遭遇，顾小白依旧是有点不寒而栗。

太诡异了，这幻境竟然可以复制出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存在，而且他就好像是洞穿了自己的一切，无所不知一样。

不过幸好，自己破开了这诡异的幻境，离开了那里。

翻了一下身体，顾小白单手撑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花海已经消失不见，他发现一截漆黑的剑鞘静静地斜插在自己的脚下，其上黑光闪烁，有着与‘墨梅’同样的纹路。

“难道这就是‘墨梅’的剑鞘不成？”

顾小白神情舒缓，立刻大喜，伸手就将那剑鞘拔了出来。宝剑入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顾小白的心里就直接确定了——这就是‘墨梅’缺失的剑鞘。

此时，顾小白感受的到，如今的‘墨梅’比之以往更加强大了几分，而且与自己的沟通似乎也是一瞬间密切起来。

“现在，该回宗门了。”顾小白这样想到。

就在顾小白的念头刚刚落下，一头健壮的‘沙上飞’带起一阵尘埃，迎面而来，出现在顾小白的眼前。

顾小白一怔，这正是自己丢失的那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言自语道：“来的还真是时候啊。”

旋即翻身而上，顾小白直奔宗门而去。

渐渐地，残星闭上昏昏沉睡的眼睛，在晨空中退隐消失。

顾小白悄悄的回到了宗门，由于‘墨梅’带给了顾小白极大地战力，一时间纵横外门。

不久后，宗门选拔，顾小白势不可挡，屡战屡胜，一举夺得了内门第一，霸占了破云榜榜首。

之后晋升破元境，荣升为宗门长老，执教剑法。

三十年后，李青山退位，任命顾小白为掌门之位，此时顾小白已臻至聚元境圆满。

时间如白驹过隙，流年宛转，破云宗已经更迭替换了无数弟子。

晚霞中，有人举起横木，撞响了那口锈迹斑斑却沐浴了百年沧桑的铜钟，让那悠悠的回响传向广袤的天空。

顾小白迎来了自己的八十岁大寿，全宗上下张灯结彩，万众欢腾。

没有去抛头露面，迎宾谢礼，顾小白只是呆呆地站在庭院中沉思自己的一生。

这一路走来，自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曾也受过重伤，奄奄一息，还差点死去。不过自己仿佛倍受天眷，不仅没有死，而且触摸到了真元境的那一层浅浅的边缘。

可是，也仅仅是边缘而已。然而后来无论自己怎样，终究无法真正触摸到真元境。

微微叹气，看向天空，顾小白知道自己已经是灯火燃尽，他还仅仅剩下不到一个月的寿命。

是暮色，青石镇迎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脸庞沟壑中流淌过的是岁月的长河，泛黄的皮肤上夕阳的余晖。他曾经见证了多少光辉岁月，经历了多少似水年华。他身上的一切都显得古老，除了那双眼睛，它们像天空一般明亮，是愉快而不肯认输的。

顾小白漫无目的游荡在青石小路上。

不见去年人，景物却依旧。物是人非，岁月模糊了一切。

晚风徐徐，凉意微微。顾小白慢慢地晃悠到一处种满柳树的小河旁，盯着缓缓流动的水流许久。

可能人老了，就喜欢发呆。

柳树下，有个卖油的老翁放下挑着的担子，站在一旁，细眯着浑浊的双眼，很久也不离开。

顾小白望着水中的柳叶出神，木讷的突然开口：“你说这柳叶，它是自愿随波逐流的吗？”

老翁一幅笑而不语的模样，仿佛这一切早就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于是，老翁取出一个葫芦放在地上，用食指和中指堵住葫芦的口，慢慢地用勺子通过两指之间的缝隙倒油，油从缝隙中注入，却没有沾湿手指。

接着老翁说道：“你说这油，它为什么没有滴到我的手上？”

顾小白迟疑了一下，呆呆的站在那里，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

接着老翁继续通过那两指之间的缝隙倒油，这一次，油淋湿在手上。

老翁笑了笑，问道：“这一次，又是为什么呢？”

顾小白摇了摇头，不知道这老翁葫芦里面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老翁拿起一块满是油垢的破布擦干净了自己的手指，缓缓说道：“一开始，我控制这油精准的从缝隙中倒入。可后来，我故意将油滴到自己的手上。这一切，都是在我的一念之间。”

“这柳树生于天地，泯然于天地。正是因为天地的规则，天地的一念之间，柳树会生长死亡，柳叶会飘零而落，于土壤，于河流。所以无论怎样，它都是属于天地之间的一部分。”

顾小白回应道：“难道这柳叶就必须遵循这天地规则吗？”

顾小白仿佛从柳叶中看到了自己，生于天地，泯然于天地，他有点不甘心这样消散在天地之中。

老翁捋了捋自己那发白的胡须，昂首挺胸，一股平和温暖的元力向四周扩散，仿佛将这整片天地一起渲染了一遍。

“天地规则让柳叶必须长成这样，但我却可以把它变成一朵花。”

一瞬，顾小白也是气势突变，丝毫没有了之前老态龙钟的迟缓，刹那间便搅动刚刚平和的天地，双眸迸发出惊骇的光芒，死死地锁定着眼前的老翁，一字一句的询问道：“你真的就是一个卖油翁吗？”

老翁依旧是笑了笑，反问道：“你就真的是你吗？”

我就真的是我吗？

话音刚落，顾小白内心的深处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呼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