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贺兰叶不顾殿中尚有宫娥小黄门,一双眸紧紧落在柳倾和的脸上,看着他冷峻的脸庞,心里头的惶恐才像是藤蔓逐渐延伸,将她心脏捆裹,带来两份刺痛。
眼前的他大掌摩挲着自己的掌心,垂眸之间,还带有后怕的小声道:“你怎么也不求见陛下,怎么不提我?那杯酒,是你能喝的么?你非要吓死我不成么。”
贺兰叶的眸柔柔地,掌心的伤口已然凝结,被他温热的大掌搓热,刚刚浑身冰冷的失血颤抖感以及随着他陪伴的时长渐渐回来。
静瑟的殿中宫娥小黄门一言不发,看着贺兰叶与一身侍卫服的柳倾和搂在一起,他低声哄了两句什么。
贺兰叶垂眸落在小几上那一壶酒上,杯子倾倒,酒水流了一盘,晶莹剔透的酒水折射着一缕洞开的窗外透进来的金光,恍惚之间,有些闪眼。
她忽地想起什么,定定看着柳倾和:“你忽然出来,陛下会不会……”
贺兰叶心提了起来。柳倾和说得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一个暗探。在陛下面前就算有些体面,若是做了忤逆天子之事,只怕……
细长的眉一拧,圆滚的杏仁眼中盛满了担忧,犹如一层薄薄的雾笼罩,飘忽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惶恐。
“无妨。”柳倾和顺势抬臂在她后背拍了拍,他已经变得低沉的声音很是沉稳,“陛下只是不知你我关系,待我进去与陛下说清,就是了。”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身后侧殿窄门后稳健的脚步步步而来,珠帘后谢内监重新端着一脸温和的笑意上前来躬了躬身:“风首领,陛下召见。”
柳倾和攥着贺兰叶的手腕,眸中有两分冷然。
谢内监目光落在凝眸的贺兰叶身上,慢吞吞补充道:“陛下吩咐了小的,好生照顾贺兰局主。”
听他这般说,熟知官家性情的柳倾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松开搂着贺兰叶的手,却还是不放心得直视着她小心叮咛:“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出来。”
贺兰叶到底不是心神无助之人,柳倾和在身侧带来的稳定与安全感让她的思绪再度沉淀,从恐慌之中捞出来冷静。
她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情况,痛痛快快松开了攥着柳倾和的手,手中温热消失的一瞬间,她手指蜷了蜷,只抓住了空气。
“你去吧。”她定了心神,依旧是万仓镖局的贺兰叶,逐渐回了血色的脸上带着大方自然的表情,稳重地朝柳倾和点了点头。
柳倾和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扫过谢内监,锐利犹如弓箭的目光让这个老宫侍都有些心惊。
轻重对等,柳倾和自然不能让陛下等候,大步而去步步带风,玄色侍卫服衣角飞扬,珠帘碰撞琳琅清脆,而后,一切归为平静。
贺兰叶收回手指,双手交握,慢吞吞重新坐下。
旁边一直冷眼看着贺兰叶的谢内监令小黄门收拾了小几上的酒壶酒杯,端走之后,重新上了一杯滚烫的热茶,这一次,他弯腰递给贺兰叶时笑呵呵道:“贺兰局主请用。”
贺兰叶接过茶杯,抱在手中,茶杯的温度烫手,却有种安定感觉。这一次,她淡然拂拂茶沫,轻抿小口。
谢内监一直看着她的动作,见她饮了茶,脸上笑意加深了一些。
贺兰叶等了许久,滚茶上了三回,她腿坐麻了,小心伸出腿抖了抖,在宫娥们目不斜视中,淡定地揉着大腿。
正揉着,她耳朵一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
头顶被大掌轻柔拍了拍,柳倾和的声音近在咫尺:“走吧。”
贺兰叶抬头,眼前的青年神情自若,不见有任何异常,心中大概有了数,淡笑着指指自己的腿:“麻了。”
柳倾和二话不说,蹲下来给她揉。
谢内监看着两个人头碰头腿挨腿的,一直镇定的脸上终于飘过一丝诧异,而后才回过味来,砸吧着嘴,打着待会儿回禀的腹稿。
等贺兰叶跟在柳倾和身侧走出宫门时,已经是正午烈日高照。
禁区无人,她与柳倾和并肩走到中街,逐渐才有了人际。街头闹市路人,带来的吵杂却是一种难得的安心感。贺兰叶目光落在远处挑夫吆喝贩卖的排楼,忽地挑了挑嘴角。
活着出来的感觉,真好。
柳倾和不能直接用这幅模样走在街头,不管他多不愿意,还是只能戴上面具遮遮掩掩地绕路。贺兰叶走正门回了去,柳倾和已经绕小路悄悄摸回了房。
她一推门,里头的人一把把她拽进去,而后砰砰几声,门窗死死锁住。
新婚的房屋中处处都是他们生活的痕迹,而贺兰叶回来的这几天,也没有动过柳倾和走之前的痕迹,梳妆台上的钗钿,挂在桁上的罗裙,还有与贺兰叶衣服混在一起的几套直裾,床铺上并排而放的一对夏日的竹枕。
柳倾和依旧是刚刚那副打扮,扣在脸上的罗刹面具随手被丢在铺着八角垂流苏绸布的桌上,脸色不虞的他一把扣着贺兰叶踉踉跄跄倒在床榻,贺兰叶一仰,整个人陷入冰凉的床铺上薄薄的被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