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郎君?”建文想起一路上不止一次提起这人,问道,“何大叔,请问这判官郎君可是一直说起的那位小郎君?”
“正是如此,我蓬莱岛总岛数万人马、数百船只,周边又有二十四卫所,每个卫所都有判官一名,那真是上船管军士,下船判刑讼。二十四卫所判官都是这位蓬莱岛的总管判官郎君统帅,乃是我家大王手下第一得力干将,那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老何原本是个极健谈的,建文这一问勾起他话头,站着说个没完,整张脸兴奋得红彤彤的,像是刚喝了半斤烧刀子老酒。
铜雀怕老何说个没完耽误事,赶紧上来用手推他,“快去快去,先禀报了,回来慢慢讲。”
老何这才悻悻闭上嘴,上厅去回禀。
签厅的厅上和廊下中间虽隔着栅栏,相去倒是不远。建文扒着栅栏,踮起脚尖朝厅上看,只见厅上两边摆着二十张桌子,有二十名文书模样的人正在奋笔疾书抄写文件。正中间是一道麒麟屏风,八名手执长柄刀的武士围在四周,正中端坐着一位身穿中亚阿巴斯朝风格精致小甲、外披中式绣金紫色大氅的青年。这青年看年纪二十七、八岁,身材中等上下,面色竟是很白皙,看来他就是所谓的判官郎君,之前说的面黑大概只是讲他脾气暴。
这位年轻的判官郎君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几十份公文,旁边有随从在给他一份份念。建文在厅下倒也隐约能听到,似乎都是些蓬莱本岛和周边卫所的钱谷兵器之事,又有一些被蓬莱羁縻的小国的近况。
判官郎君双手交叉放在桌案上只是听,偶然插两句话,念公文的随从会将要点重复诵读。一篇公文念完,判官郎君则会简单做出批示,有时他也会伸手把跳上桌案企图在公文上伸懒腰的猫抱回地上。
“亚松方面的异动可以令第十七卫所的水师前去协助弹压,只可炮击不可参与陆战,只要入侵之敌知难而退,我师转为优势即可返回。”
“关于第二十一卫所遭遇风暴的修缮费用,总岛就不拨钱帛了,可以让他们拉二十船砂糖自行卖掉。”
“西洋人想在吕宋开货栈?那边虽然没有明军水师驻军总算是大明势力区,我等蓬莱不好直接插手。但可以派人告诉洋人兵头,货栈常驻大型战船不得超过三艘,火炮总数不得超过一百门。若敢不遵从,我蓬莱水师见一艘打一艘。”
判官郎君连续判了好几份公文,这才看到老何在堂上垂手等着他。老何上前和他说了几句,判官郎君赶紧站起来,带着八名武士亲自迎出到廊下,见到铜雀连忙行礼,“铜雀老先生如何还要人通禀?蓬莱岛有今日兴旺,还不是当初老先生几次帮忙采办船只军火,又借我家主人那几笔银子?”
铜雀点点头算是还礼,说道:“老夫区区一介商人,当初不过趁着破军大王囊中羞涩时投下几笔小钱,破军大王给商团的几笔生意都赚了十倍以上,早还清了。”
和铜雀见完礼,判官郎君叫来随从,嘱咐他将排队等他接见的外国使节都先带下去歇息,今日有贵客至,他们的事明日再说。
一旁看的建文听说连破军都欠过铜雀钱,忍不住问道:“老先生当初借出了多少钱?”
“大概借了四、五笔,每笔也就是六、七十万两的样子。”
铜雀说得轻描淡写,建文听得目瞪口呆。他虽说从小在皇宫长大,其实皇家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长到十几岁都没见过银子啥样,更不知道该怎么花。还是到了海淘斋领到第一个月二两银子的薪水,才明白十两银子是多大一笔钱。六、七十万两银子,铜雀说借就能借出去,海淘斋只怕都能买上十个。
建文的插嘴引起判官郎君注意,他打量了一下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少年,又看看他身后的蒙古人、日本忍者和西洋人,觉得很是新奇,问铜雀道:“这几位是……”
铜雀笑道:“几位新结交的小友,想介绍予破军大王相识。”
“朋友?”判官郎君诡异地微笑道,“我看这位少年姿容不俗,颇有几分贵气,莫不又是哪国的太子、国王?可是铜雀老先生的新生意?”
铜雀“嘿嘿”笑着袖手不语,建文看着铜雀暗暗满腹狐疑:“这老头也不知投资过多少我这般的人物,与我同期不知可还有别个?”
判官郎君又忍不住多看了建文几眼,“方才有收到送来青色龙形大船图形,不知可是铜雀老先生新得的船只?”
原来,蓬莱岛每有新船入港,港口都有绘船师画下新船图形和大致数据,送到签厅备案。建文等人还在前来签字厅的路上,青龙船的图形早提前送到判官郎君手里,蓬莱岛办事效率之高出人意料。
铜雀才要含糊将青龙船认下,不料建文先在旁边发了声,“非也,此船是在下的座船。”他见判官郎君为人傲气,又在签厅廊下听了半天他署理文件,对蓬莱岛的形势心里早有了几分底。自忖这些人在南洋独立日久,不免有些井中窥天。若想要得到破军的真心相助,首先要压住这手下判官的气焰,让他报与主人知了,他家主人才好平等相待。
“此船是天下四大灵船之一,虽然不如蓬莱岛的机巧之术,但妙在只听在下一人之命,阁下可有兴趣上船一观?”建文挺直胸脯盯着判官郎君,让语气显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