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们走近，以致走到跟前，柯立德都没有听见。如今，他不喜欢他们，就像当初第一次见到他们时那样。“他们”其中一个是一条狗。他本来就不喜欢狼狗，而且这只，虽然安静地站在那儿，也令他想起另一条警犬。柯立德是治安联防队队长，他经常跟警局的人打交道，听说那条狗只要稍一下达命令，就会立即咬住嫌疑人大腿。柯立德刚才毁了一个郊游聚会，那会儿，他正“监视”两个学生围坐在溪边，沐浴在灿烂的晨光中。他才没看几分钟，刚拍了几张照，忽然看见第三个姑娘从绣球树丛里窜了出来。他迅速把相机扔到身后的树丛里，从树后面走了出来，然后，他和这个学生就面对面了。

“鄂，我们在这儿干嘛？”他拖长音说道，故意表现出威严的样子。

他不想被抓个现行，也不喜欢这个无聊的开场白。一般情况下，他比刚才这会说，甚至可以说是油腔滑调。幸好，这姑娘太尴尬了，根本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而且她差点绊倒。她结结巴巴说着什么，同时用手护着身体，恨不得把自己全卷起来。

他根本没想把目光移开。相反，他假装没注意看她身体，就好像他经常在小森林里会看到一群洗澡的女生似的。他可以肯定，她一点儿也不知道相机的事。

“冷静，冷静。发生什么事了？”他问道。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夏天的时候，这种事发生过几回，尤其八月份的：南宁、玉林的学生们放暑假回家的路上，有的特意绕道多走上两里曲里拐弯、颠簸的路，来这里。郁江在汇入珠江之前在这里拐了个急弯。这儿有片鹅卵石河滨，据说很适合洗露天浴——至于为什么这么传，他也不知道。但他利用这点，经常在附近游荡，碰运气。两星期前，他就见过六个可爱的；今天，虽然只有三个……原本在那边的两个已经开始穿她们的衣服。虽然其中一个有点胖，但其他两个——包括跟他正面交锋的那个——她们有那种能让少林高僧都疯狂的身材，柯队长，也不例外。

“我们不知道这儿有人！我们以为没事！”

他仰起脸，尽量在猥琐的内心下外表显得正义。他一想到她要说什么，差点被逗笑了。但因为穿着制服，他知道至少得说些官方点的话。此外，他还得留着他这“幸运”；如果让学生们知道这儿经常有警察巡逻，他们就不会再来了，这当然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我们一起，跟你的朋友们谈谈。”

他跟着她到河边，看她徒劳的捂着后背，享受着这点小“表演”。在他们从树丛走到空地这段时间，她的朋友拉上她们的衣服。一个皮肤有点黑的跑跑跳跳地朝其他人跑去，期间抓了块毯子，碰倒几个饭盒。柯立德指指附近的地棵树。

“你们看见那个警示标志了吗？”

顺着提示，他们朝那个方向望去。人们就像绵羊，总是等待下个命令，他这样想。那个标志，小而且部分被古老橡树低垂的枝条挡住了。这标志是被柯法官批准安放的，碰巧，这位还是柯队长的叔叔。在这儿摆个警示标志是柯立德想出来的；他知道越是这种“禁止进入”的地方，越才吸引人。

“我们没看见！”皮肤有点黑的女生叫道，转过背对他说道。“我们不知道！我们也是前几天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她继续反驳，同时使劲拉扯毯子；其他几个人太害怕，除了摇摇晃晃往衣服里跳，根本做不出别的。“我们也是第一次来这儿！”

话说出来就像在诉苦，这让她听起来像个被宠坏的学生会女生。也许她们都是学生会的。她们看起来就像。“你们知道在公共场合裸露违法吗？”

他看出来她们脸都变灰了，知道她们在想这点小过错记在档案里会怎么样。很有意思，但他提醒自己别太过了。

“你叫什么？”

“安梅。”黑皮肤女生咽了口气说道。“白安梅。”

“从哪来？”

“南宁。但我老家在玉林。”

“我看这儿有些酒。你成年了吗？”第一次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成年了。”

“好了，安梅。我告诉你，我要把你们所说的话记下来，你们没看见标志，而且已经成年能喝酒了。所以我不必在这件事上小题大做。甚至就当我没来过这儿。只要你们保证不跟我领导汇报，我把你们给放了。”她们不确定该不该相信他。“真的？”

“真的，”他说。“我也上过大学。”他还真没上过，不过这话听起来好听。

“你们赶紧把衣服穿上。你们肯定不知道——经常有人在附近潜伏。”他闪过一丝笑容。“记得把垃圾清理干净，好吗？”

“保证。”

“那就好。”他转头就要离开。

“就这样？”

他转过头，又一闪而笑—“就这样，以后你们可就得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