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馆。唐小轩缓缓地睁开眼睛。他的头上方传来腾飞的声音，沙哑，颤抖，如释重负：“主上，你醒了。”

墨染大夫低声提醒腾飞：“病人现在很虚弱，你最好不要和他说太多话。”

墨染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唐小轩仍觉头晕，伴随着他的清醒，浑身的剧痛袭来。他现在无法说话，只得用眼神示意腾飞。腾飞看懂后，端来一碗水，用小勺喂唐小轩喝。

清水缓解了嗓子的灼痛，他开口问：“陆离……”

“他没事，早就醒了。倒是主上你，”腾飞看着唐小轩露出来的背部上纵横交错的破损、淤青，心痛难耐，“你都这样了。”

就在昨晚，月神命令陆离到安府盗一幅《百头巨龙图》。怎奈安府设防重重，陆离未能得手，月神怒，下令杖责陆离一百。

以陆离的身体，六十下足以毙命。

唐小轩看到陆离被拖出来，清秀的小脸上有畏惧，也隐含着一丝倔强。他伏倒在冰冷的砖地上，紧紧闭上了眼。随着棍子的起落，他的身子不停地抖动。最让小轩心寒的是，围观者非但不同情陆离，反而流露出兴奋的表情。随着鲜血的渗出，这种兴奋越发强烈。唐小轩想，如果有地狱存在，那么此时此刻，这里就是地狱。

陆离事后说：“我不怪他们。长年生活在月光城，心都木了。”陆离没读过书，他所说的“心都木了”用具体的话说，应该是人性的丧失，良知的泯灭。

不断的击打下，陆离的目光涣散，嘴边涌出鲜血。唐小轩看着看着，觉得自己的血奔涌而上，直冲太阳穴。他无法思考了。

众人听到腾飞的一声惊叫：“主上！”

唐小轩冲了过去，将陆离护在身下。行刑人愣了一愣，见小轩趴在陆离身上，牢牢护住陆离，唐小轩抬头，目光凛凛闪烁，令人心惊：“打完一百，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棍子重重落在唐小轩身上，伴随着闷雷般的声响，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是一震，脊骨几乎要断掉。一阵阵的腥甜冲上喉头。一次次沉重的打击下，唐小轩没有哀叫哭喊，没有挣扎躲闪，他仍然用令人心惊的目光来回扫视着围观的人。

腾飞被旁人死死按住，无法救护小轩，他喊着小轩的名字，泪流满面。

到了后来，疼痛已经不明显了，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模糊到只能听见棍子的敲击声，身体却毫无知觉。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是极乐馆独特的药香，腾飞憔悴的脸，桌上染血的布条和药棉，和已经卷土重来的疼痛。

“你为什么要豁出命去救陆离？”腾飞问。

唐小轩艰难地微笑了一下：“他和我们家林诚的年纪一般大，我不忍心。”

腾飞低下头，强忍流泪的冲动。他知道小轩悲悯世人，可他没想到小轩会像对待亲兄弟一样对待陌生的人。

唐小轩说：“别难受了，咱们会苦尽甘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