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回过神，发觉江虎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面前，满头大汗，宛如一尊被淋过水的青铜雕塑。

“你怎么还在这儿？”

“您没让我走。”江虎战战兢兢，如同偷东西被抓住的小孩。

“那你走吧，别耽误了出东海的时间。”

说罢，老头子离开座位，打开朝南的玻璃窗，一股裹挟着诱人香味的冷空气照面扑来。空中悬着的太阳已抵达了一天的至高点，勉强撑出温煦的光芒竭力想晕染苍白的大地，作用自然微乎其微。碧空中躺着几朵慵懒的云，冻僵了似的一动不动。办公楼对面有座规模甚大的餐厅，每天供应着远大于需求的饭菜，香味便从其中传出。

另一边，“理想号”游轮破浪东行。八月生来到甲板上，边呼吸咸咸的海风，边四顾单调的海景。夕阳几乎要被海面完全吞下，余晖跳跃在细浪上，如闪闪发光的鱼鳞。一望无际的海水蓝得发黑，像极了钢笔使用的蓝黑色墨水。视野内不见其它船，海岛也没有。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被推开的海水亦哗哗回应。眼下的光景寂寞的很，四处袭来的迷失感令他恍若身处无助的纸船。

八月生趴在生锈的栏杆上看了会儿海景，接着返回船舱，又看了一个多小时电视。船上能搜到的电视节目大都无聊至极，权当打发时间的不得已选择。等到终于盼来了困意，八月生便闭上眼，以呼呼大睡抵过了最后一夜的苦寂。

船于第二天上午九点二十七分抵达港口。大家按流程下船，一切都意外的顺利。旅客们或拉着或背着行李，或者既拉着又背着，像八月生这种不带行囊的旅客实为少数。他认为身上携带的东西当然越少越好，因为钱几乎能买到一切，说钱买不到快乐的大概是用错了地方。

港口热闹非凡，各色各样的人来回走动，男男女女皆是陌生的面孔。不光港口，整个东海四岛都如此。八月生初来乍到，又是执行高风险的任务，心里免不得有一点紧张。魔女，只管交出那东西便好了，可别和我拼个你死我活。

东海四岛位于怒国最东，是和族的聚居地，民俗文化与八月生所属的西大陆有着不少差距。例如在路上应靠左，让向来遵守“靠右走”规则的八月生浑身别扭。这就如同上学时老师教导他:“八月生，上课应当大声说话！”多么奇怪！

“请问贵店最好的车型是？”机场附近的某汽车4s店内走进了一位身着黑色羊毛风衣的年轻男子。男子中等身材，样貌斯文帅气，黑框眼镜下的一双眼睛深不可测。对店员而言，该男子无疑是陌生的，自然不知道他是蹭吃蹭喝蹭招待的能手诸葛八月生。

“先生，请跟我来！”正偷闲喝茶的年轻男接待员急忙放下茶杯迎了过来，恭敬地摆出“请”的姿态，将八月生带到了一款造型拉风的纯白色跑车模型前。“这款限量版，全球只发行五百辆，肯定能符合您的要求！当然这只是模型，真车比这个更加帅气！”

年轻的接待员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这人看起来二十刚出头，开口就问最贵的车型，肯定是个乐意花钱的富家子弟。要是鼓动他买下那辆车，自己得到的提成绝对能抵上一个月的工资！

“能简单介绍一下它相比较同价位的其它车有什么优势吗？”八月生一屁股坐在接待员搬来的凳子上，煞有介事地问。

此刻八月生心里另一个声音说:认真来讲我可不会买，因为设置在右侧的驾驶座实在难以习惯——东海四岛的非出口车驾驶座全都设在右侧，用以配合其靠左行驶的习惯。

“作为限量版，首先是稀有……”

就这样，八月生在店内喝了四杯免费抹茶。他对车压根没什么深入的研究，但也时不时地假意问几个模棱两可的问题，使得接待人员始终以为他真心诚意想买车。四当家的话倒是车迷，他若在场，应该能轻易报出该品牌的各项优缺点。不似八月生，连该品牌都未曾听过。

八月生端起第五杯茶时，潘森终于到了。于是他推托有急事，匆匆离开赶往机场，留下接待员木然待在原地，舔着自己因说话太多而几近干裂的嘴唇不知所措。

说起潘森，那可有段不得不提的有趣往事。

半年前，独自一人居住的八月生萌发了养只宠物作伴的想法，于是他来到全国最有名的宠物市场物色自己未来的同伴。

当八月生报出自己的要求后，导购员已然挠着头皮一筹莫展，只能将他带到了宠物市场的管理人面前。

“听说你想要一只四脚着地，凶猛无比又不失调皮，狡猾异常又能被驯服，体型中等，如果是狗千万不能是普通的狗的宠物？”五短身材的管理人悠然抽着已不多见的旱烟枪，将一番地方口音浓重的话语混合缭绕的烟雾吐了出来。

“完全正确！”

“你这种要求实在奇怪，若你不是独身前来，我甚至以为你是来砸场子的。唔……鬣狗怎么样？”管理人抽了几口烟，终于灵光一闪，向八月生提供了一种未必不可的选择。

“群居动物，单个买没意思。”八月生说。他不假思索的拒绝令管理人面露一丝失望。

“你大可以买走一群！”

“好点子，可我没信心驯服一帮机会主义者。”

这下子连经验老道的管理人都一筹莫展了。鬣狗已经是该宠物市场最具特色的宠物，却没能挑起这人的兴趣。可自己又不能认输说“对不起，我们满足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