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正襟危坐与池塘上的小亭中,手中拿了本《左传》,抵在头上,与面前十来个正在玩竹马跟蹴鞠的孩子对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而他本身是一丁点儿也不愿出现在后院儿的,谢宣愿意是躲在书房与列传诸子幽会。若不是前些日子跟李之源约好了自己会一直帮他,今日林恒志、林恒远两兄弟又来的早,怕没有自己看着,小猴子又被人欺负了,这种场合他是绝对不会露面。毕竟,以他现在的年龄混在孩子堆里,更像是带孩子的老妈子。
李之源也确实不是个省心的,早上才换的新衣裳,刚上身的时候像只刚梳洗完的小兽,昂着自己骄傲的头颅,别人只能看不能碰。这会儿扎在孩子堆里骑竹马,玩陀螺,踢蹴鞠,好不开心,背心早就脱下来扔给了麽麽,头上扎的小揪揪也散的不成样子,身上手上全是灰。玩的累了,就跑到谢宣跟前来,红着脸蛋,说一声:“哥哥,渴了。”谢宣便自动递上一杯温茶,给人喂上。
小孩子喝水快,不多时,一壶茶水便见了底。周围麽麽去前头李夫人那儿了,看着李之源跳的正欢实,谢宣便将书放在亭台上,自己起身去加热水,生怕赶不上给李之源喝。
李府不大,谢宣走的也快,来回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可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几个孩子扭打在一起,快走两步,再一瞧,只见林恒远抓着李之源的衣领子,李之源与林恒远身高就差了许多,此时被人双手抓着,两脚都凌空了,而林恒志则正准备一拳头呼上去。
动作总是比想象快,谢宣没来得及反应,本能地将手中的水壶砸到了林恒志的脚下。
第18章 少年(二)
在场的都是半大的孩童,被谢宣怒摔茶壶的作态给吓了一跳,怕迸溅出的热水伤到自己,在那一刻纷纷跳开躲闪。林恒远年龄稍大,但就是个养在高门大院被宠坏了的小少爷,当时也惊了一下,连带着拽着李之源衣领的手也松了些。
只是众人愣神的一瞬,谢宣就跑到了李之源跟前,推了林恒远一把,将李之源牢牢护在自己胸前。
林恒远被人一推才反应过来,都是被娇惯坏了的少爷,他又年纪稍长些,一直是孩子王,心头哪里忍的下被人当场驳了颜面。“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拦着本少爷。”林恒远气势汹汹。
“大齐律令第二卷第十项凡斗殴行凶者,笞二百。先人杜显著《大齐律疏》,其曰,大齐男子之罪状,据身长断之,四尺三寸者,盖全罪。林少爷方才仗着自己年长几岁,在李府中动手,恃强凌弱,在场的诸位小少爷都是见证,在下眼拙,也能看出林少爷从小食的山珍海味多了,身长怕是有四尺五寸。就是不知我待会儿报官后,林少爷这身细嫩的皮肉禁不禁得住那笞二百了。”谢宣冷眼以对,丝毫不将林志远放在眼中,林隙才刚入那位的眼,眼下李恒也升了官,这个关头林隙若是再惹事,保不齐变成一颗弃子。(注)
林家本就是个商贾之家,纵使生意做的好,在满地都是王孙贵胄高官显贵的京都也算不得什么,顶多在穷苦百姓前充个大爷,背后瞧不起商贩的多了去了。所以林老爷才一心培养自己的孩儿,就盼着有一个能成器,考取个功名也为林家添光。林隙就在众人的殷切盼望中走上了仕途,林家也就更横了两分。林恒远是林家的长子嫡孙,又是林隙的儿子,自然被林家人放纵的焦扬跋扈。
而此刻,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的林大公子,被谢宣冷言一对,周身的气势愣是被削掉了几分,他见谢宣面色沉着,眼神坚毅,眸子里透出的那股狠辣前所未见,不自觉打个寒战。“你,你少唬人,我爹就是大官,我让我爹抓你坐牢。”
就这么一句话便显得林恒远底气不足了。林大少爷平日在家里不愿意读书了都是跟自己娘亲奶奶撒个娇便糊弄过去,长到十二岁,便是连普通人家孩儿读的《孔子家语》都没能习完,遑论谢宣提到的《齐律》。
谢宣只冷笑不语,半蹲着身子拍了拍李之源的背,示意他别怕,又伸手帮李之源整理衣裳。不过一句话高低立断,周围的孩子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见状纷纷开始偷笑,眉眼中少不了对林恒远的嘲讽。
林恒远哪能受的下这种气,方才被谢宣气场压下去的那股子邪火,转瞬又冒了出来,恼羞成怒又要动手。而一旁他的小弟林恒志见着自己哥哥要动手,只在一旁添油加醋。
谢宣一只手别过李之源,将他推到人群中去,自己却跟那两兄弟扭到了一起。没打两下只听“咚”一声,三人齐齐落入水中。
谢宣是故意的,故意与他们在池边打架,故意往水塘边走,再趁两人不备,将人一起拖下水。池塘不算得太深,可是林恒志与林恒远两人都是北方人,不识水性,正是心悸害怕的时候,又被谢宣死死缠住,挣扎不动。此时虽然已经如春,这池子下因为是一股活水,全是山上流下来的融雪,即便说是冷的刺骨,也不过分。谢宣抓着两人做出溺水的姿态,趁着间隙大叫了“救命”,周围的孩子们才反应过来,纷纷呼叫“救命,救命,有人落水了。”
谢宣并没有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