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周馆主跟书画打了一辈子交易,无论从阅历还是经验上,他都具备这种实力,若非凭空出现一个陈才子,此番自己或许已经赢了。
场内外诸人仔细听周馆主的判定依据:“实际上此画无论从笔法和形态上都契合的很好,看不出一丝端倪,可问题却出在了用墨和画布上。”
“众所皆知,有佳墨者,犹如名将之有良马也,像苏子畏这样前朝名家,所用的必然不会是普通的墨品,从这副画来看,苏子畏所用的墨品极为珍贵,应该是产自安徽歙县一代的徽墨,名曰麝香月,此墨丰肌腻理、光泽如漆,有麝香味,且色泽黑润,经久不退,号称顺滑千年,亦即千年之后,笔墨还是一样的顺滑柔和,不会出现颗粒感。”
堂内一干才子,围着那张《山路松声图》看了看,其中一个盛京而来的才子笑道:“此画闻着有麝香味,而且看上去并无颗粒,周馆主这番说辞怕是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馆主摇了摇头,轻笑道:“你连基本的鉴别真伪的常识手段都没有,又何故来质疑老朽的判断,此画的确有麝香味,但稍显浓重,《山路松声图》乃前朝所做,距今已有三百余年,其麝香味应该清淡悠远,而所谓的颗粒感又怎可用肉眼观察,需得用手仔细抚摸方可判断。”
周馆主饶是修养再好,也容不得这些经验不足且气焰嚣张的盛京小辈质疑他的判断,这一番说辞,扎扎实实的打了这一帮自以为是的盛京才子的脸,登时引来无数柳城才子的喝彩。
“为防大家认为这是老朽杜撰,大家可以仔细摸一摸这幅画,再对比我堂上这张旧画,这也是先师生前所赠,是为古代大家瞿水白的《山居秋暝图》,用的也是陈年徽墨。”周馆主继续说道。
当下不少好奇的才子,皆都上前抚摸,确实如周馆主所言,这副《山路松声图》与六艺会馆内挂着的这副《山居秋暝图》相比,麝香味更重,颗粒感也十分明显。
陆如风脸色铁青,拿来先师收藏的画作来为难周馆主,没成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些失意的盛京才子,此时脸上的优越感也稍稍褪去。
“老师,您先前所言,此画的另一处破绽在画布上,不知可否为学生解释一番。”一位周馆主的得意门生,见证了老师的风采之后,又萌生学习之念,更想一鼓作气的挫挫这些盛京才子的锐气。
周馆主点了点头道:“其实画艺讲究的无非四点,布墨笔砚,用布的道理正如用墨一般,名家所用的画布一般都是上品,主要产自江南一带,好的画布柔顺光华,均匀细致。但饶是这样,因为承接江南气候潮湿的原因,举凡超过百年的画卷,即便保存的再好,都会有明显的蓬松之感。”
“而各位请看,这副《山路松声图》用布自然上等,可纵观全身,却丝毫没有一丝蓬松之感,这不仅说明,这张画所用的是产自江南一带的上等绢布,也说明了这幅画绝对不会超过一百年,而苏子畏的真迹如果保存至今,已有三百余年,试问此画又怎可能是真迹。”
虽然这只是鉴别画作的基本常识,但是在场的多数才子都是门外汉,之前根本不懂这些常识,所以此刻听来也极为震惊。
“好一个以墨为判,以布为定,周师兄尽管道出了这张画卷的真伪,但却也道出了先师的失误,先师精明一生,实则不也有浪得虚名之时。”陆如风冷笑一声,似乎是接受了败局,很显然这幅画的确是一张赝品。
周馆主虽然一展风采,凭着精湛的书画造诣,鉴别出了真伪,却冠上了质疑先师的名头,这么一来无疑是打了先师的脸,承认了先师的失误,对于这个尊师重道的周馆主,这无异于是一种无形的打击。
就在众人还在为周馆主叹气的同时,周馆主却摇了摇头,沉吟道:“陆师弟这番说法未免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嫌疑,老朽虽然判定这幅画为赝品,但深信先师的眼力,他绝对不会认为这张画是真迹。”
“昔年我曾听闻先师提到过这副《山路松声图》,乃是京中一位贵人所赠,想来先师当初并非没有看出此画的真伪,先师之所以将这幅画挂在卧室之中,只是为了感怀贵人所赠的恩情,至于真伪,在先师眼里定然没有看的这么重要。”
周馆主一席话,彻底挽回了形象,反而将小人之心推到了陆如风身上,陆如风怎能不生气,此刻他所有的修养都荡然无存,心里只想着要捡回颜面,摘下六艺会馆的匾额。
“周师兄断的好手段,好口才!”陆如风冷笑一声,随即名人取出一个高大的画筒,一张长达数十丈的巨幅画卷出现在众人眼中。
“陆先生,事先约定好了的,你现在难不成又反悔了?”周馆主的得意门生发怒道。
“哦?陆某事先约定了什么?”
“陆先生乃盛京而来的才学之士,之前有言在先,答出两道以上的考题,就算我们六艺会馆胜,此时我们已经答对两题,先生怎可出尔反尔。”那得意门生显得十分生气。
陆如风笑了笑,将之前约定的契约拿在手里道:“诸位请看仔细,陆某之前与诸位约定的是两题以上,所谓两题以上并不代表两题就可以胜,两题以上的标准是三题。”
面对陆如风此刻的狡猾奸诈,一干柳城才子无语,虽然极为生气,但却无可奈何,怪只怪他们太大意,被陆如风在文字上捉弄了一番。
饶是以无耻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