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个例子,白家家主负责柳郎的事情。
某日为此事开会,家主随口道:“春风楼在陈地开设多年,没人知道是白家产业,就这样把春风楼送给一个书生,你们认为妥当吗?”
一句话表达了很多意思。
“春风楼在陈地开设多年”,说明这地方一直盈利,并未亏本。
“没人知道是白家产业”,说明这是白家渗透陈地的一颗暗棋,交易之后损失的不止是钱。
“把春风楼送给一个书生”,明明是承诺好的交易,家主却用“送给”。显见柳郎没有背景,或者说背景不足为惧,家主无法把他当成实力对等的人。
最后一句,“你们认为妥当吗”,这不是疑问,这是陈述。
典型的上位者说话方式,家主不想把春风楼给人,又不愿承担失信于人的罪名,便使用这样的言辞方便“聪明”的下属好好揣摩。
相信说完这番话后,府中肯定有人会跳出来说:不妥当。
家主接着说,既然答应了这个书生,即便大家都认为不妥当,我们也该信守承诺……
事情的最终结果是什么?
几日后,负责交易的人会告诉家主,书生死了,或者失踪了,总之本该被交易的春风楼还留在白家。
家主会非常“伤感”的说:真是遗憾!
柳郎的事情如果真按白家家主的意思办了,层层传递之后,到宣泽那儿就是一句话:公子,事情办妥了!
所谓的谦谦君子,确实手不沾血,因为脏事都让下面人做了。
宣泽不会知道他所用诗词来自何人,那人用才华换取了什么,他只要结果。
柳郎是例外,他喜好青衫,在宫外有青山君的美誉。
宫内的宣泽为了取悦萧宝儿也身着青衫,当听到给他诗词的人也喜着青衫,他出于好奇找着柳郎,被其才学与性格折服。让白家人打消了伤害柳郎的想法,老老实实地交割出春风楼。
杀人灭口的事情没有发生,宣泽自然不会承认。
他道:“宝宝,你这口胡话是跟谁学的?白家虽不地道,也还不至于为了间饭馆用下作手段。”
萧宝儿明明觉得宣泽想要表达的就是杀人灭口,见他不认,只好问:“白家觉得不值,依旧把春风楼转给柳郎,你想借此表达什么?”
“白家给了我不少帮助,有些事情,我势必得为他们着想。算了,这是男人的事儿,我会处理,你只需乖乖等着嫁人就行。”
一轮满月悄悄爬上山巅,远近几点明星摇曳闪熠。江水倒映明月,春风拂过,明月瞬间成了细碎的白光。
萧宝儿把手伸入水中随便晃动。
“又贪凉,小心回去就病倒。”
萧宝儿没搭理他,用手急速的拍打着水花。只听“砰砰……砰砰……”几下,冰凉的水花溅得满脸都是。
宣泽着急地掏出帕子给她擦脸,眼里只见水花,不见眼泪。无论多么滚烫的热泪,一旦涌出,入手都是冰凉。
犀兕香梦到的事情总算有了端倪,宣泽那句:势必为白家着想,不正是梦境里他一次又一次辜负爱情的原因!
“宝宝,我要迎娶萧卉婷,这是为了天下苍生免于遭受战火……”
“宝宝,你先去别院待些日子。省得朝臣老拿你不育一事儿做文章……”
“宝宝,我会接你出去的,只等平定天下……”
妥协一次,接着便会有无数次。直到其中一方的爱情燃为灰烬,所有因爱情产生的浓烈情感全部贡献给了另一方的野心。
梦境里的事情还没有发生,萧宝儿不知何时宣泽会把他们的爱情拿出来妥协,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很难受。她不想变成第二个北辽王,一个被爱情毁掉的好父亲,好君王。
宣泽仔细地帮萧宝儿擦脸,不知怎地问起了姚溪桐,想知道在萧宝儿心中,姚溪桐是个怎么样的人。
萧宝儿的回答很短,说姚溪桐是个简单的人。
宣泽不懂,他查了姚溪桐很长时间,什么也查不出来,这人就是齐地乡绅之子。但接触过姚溪桐的人都知道这人绝对不只是乡绅之子那么简单……
“宝宝,跟我说一说,什么是简单的人。”
萧宝儿所谓的简单,其实是指姚溪桐没有野心,或者说他的野心不大。
一个野心足够强的男人,绝不会选择姚溪桐那种模式同她相处。改命是个太过玄乎的理由,仅凭这个拴牢她明显不够。一旦她决定要走,姚溪桐根本留不住,前期围绕她所做的一切全部白费。
她道:“我知道姚溪桐看起来有些神秘,但他没有对我做过什么。没下药,没下毒,没束缚我的自由,我认为他很简单。”
宣泽无法反驳,道:“他这样做就是为了让你放下戒心,自愿地随他离开。”
萧宝儿知道宣泽的言下之意,解释道:“宣哥哥,他不是父王的人,跟他离开确实是我自愿,但我对他一直有戒心。”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宣泽更奇怪了,问:“为什么是他?又因为犀兕香?”
“犀兕香的梦境让我惶恐不已……择夫当日,我希望有人能告诉我犀兕香究竟怎么回事儿……权衡之下,我选了姚溪桐。”
宣泽哭笑不得。说萧宝儿傻,她其实很聪明,可惜太过依赖直觉。说她聪明,犀兕香的事情本可以拿出来两人一起商量,她却莫名其妙的选个男子嫁掉。
“宝宝,择夫只是太皇太后想要你留下来的一种方式,你可以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