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写完推荐信后的两个小时内,罗伊再次得到了斥候的消息。得悉诺恩人已经摸进北方集团军后方,第五军靖节军军长罗恩,奉集团军最高长官萨娜之命,目前正率领两个营近七千人的兵力向灰木堡赶来。现在大军已经在巴莱卡废墟扎营,最多第二天中午就能抵达。
因为巴莱卡的被毁,突然增加的七千人对于灰木堡的补给能力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考验。罗伊和卡扬不得不连夜组织会议,紧急动员市民们筹集食物和衣被,同时派人去更南方的灰谷镇和小石城借粮。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所幸灰木堡得以保全,不然靖节军大老远地赶过来帮忙,再饿肚子回去就不好看了。
“贵镇的军民真心勇敢,对靖节军的支持也非常周到。我回去禀报的时候,一定为你们多说好话!”
离开市政厅的时候,斥候对着罗伊等人敬了个极其标准的军礼。
罗伊忍不住连续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如果不是因为郁离枫的出现和帮忙,那么等待着自己和一种僚属的,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评价和处置?
这一夜市政厅的众人很有想法,但总体休息还是很安稳的。
就像罗伊等人预料到的那样,第二天中午抵达灰木堡的罗恩,首先就与罗伊等官员见面,这中间,他点名要求必须有郁离枫陪同出席。
“北方集团军萨娜司令官帐下参谋……”
一番寒暄和客套之后,三十来岁的军长罗恩双拳托着下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会议桌前的众人。最后,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郁离枫的身上,许久也不曾挪开。
虽然罗恩说着这些字眼的时候语气不温不火,看郁离枫的眼神也并没有任何凌厉的成分,但是灰木堡的众军政要员却忐忑难安。毕竟在任何时候,冒充军官都是一个非常严重的罪名。而这回郁离枫能够冒充成功,其他人多少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费米和贝当连连交换眼色。若是形成连坐的情况,两人倒也不是没有应对的诀窍。只不过嘛……
“给郁离使君编造一个参谋的身份,并不是郁离使君本人的主意,而是我的自作主张。”觉察到了费米和贝当的小把戏,罗伊决定自己一个人承担了下来,“为了能够最大程度地动员灰木堡,郁离使君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用作战将领的名义不可能,权衡之下,我只好用参谋作为幌子了,这样影响比较小一些。”
“我也有份的。当时战局太紧,我来不及向上级部门汇报,只能从权。所幸,我们赌对了。”第一个支持罗伊的,赫然是军备司副司长卡扬。
“各位的确是赌对了宝。不过,单纯以结果去衡量事情本身,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军队是国家的利器,不是你们私人可以动用的风险投资。军官和参谋的身份,也不是可以随便冒用的儿戏。至于解放奴隶一条,单独以结果去看,更是超过了帝国的支付能力。仗都没有打,就把报偿定得那么高。如果每个城镇都学灰木堡,帝国的社会体系和财政体系非得垮掉不可。罗镇长,卡军门,你们信任郁离使君,由此带来的功劳,帝国不会抹杀;但是,你们因此给帝国造成的恶劣影响,相信你们也该有个清楚的认识。”
宪兵团驻第五军典军林蓿,也就是军长罗恩右手的那位,是个面孔冷得像石膏像的女军官,一字一句之间,满是不可置辩的杀伐之气。其实就算她不开口,单就她那个身份,已经足够令每个人如履薄冰了。
奔腾帝国的宪兵团是皇帝监控整个国家的暴力机构。除了不能直接触动副军长级和行省副总督级以上军政官员,对于在任何时候,都具有临场独断的审讯和杀伐之权。至于他们的手段,据很多被审讯过的人讲,说是“宁可和地狱的主宰打架,也绝不要去宪兵团的办公室里喝茶。”
林蓿看起来文弱,她的言论却给了罗伊和卡扬莫大的压力。两人连连点头,谦卑得就像祖母面前的孙子。
郁离枫不想由太多人为他受过,向着林蓿致礼示意:“其实错误的人是我。早知道靖节军的大部队来得这么快,灰木堡在一众官兵的同仇敌忾下坚持一天,保证城镇不落在对方手里,靖节军一样可以全歼他们,我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若是各位不嫌弃,这份功劳,我们不介意让给靖节军。”
尽管郁离枫的措辞显得谦卑,但是在靖节军的一众军官听起来,何尝不是在影射宪兵团对有功之士不厚道?林蓿白净而冷肃的脸,此刻却变得阴晴交替:“郁离使君,请不要总是这么儿戏。帝国的法度,从来都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灰木堡的过错,不能随便被隐瞒;同样的,灰木堡的功劳,也不能随便记到别人的头上。”
宪兵团的作风从来都是如此。有他们的地方,就连皇帝登基娶后的气氛也会变得很微妙。会议席上的众人,这会是怎么也不敢随便开口了。
最后还是靖节军的军长罗恩用一句玩笑打消了众人的尴尬:“其实我在意的并不是什么参谋的身份,而是帐下参谋这个词,实在是太容易引起别人的误解了。你们都知道,萨娜司令官是一个没结婚的年轻女子,帐下参谋这个称呼,落到外人的耳朵里,势必会引起许多不好的联想。”
这个冷不丁的段子极大地改善了会厅的气氛。虽然在起初,大家微微怔住了一会。毕竟萨娜的身份要比罗恩高出很多,而以下属的身份拿上司开涮是件极其忌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