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意思是?”郑太后紧拧的眉头里浮起丝戒备。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韩顿好笑地瞅她:“她是你的儿子,难不成我还会对他不利?
“他不能有事,他若有事,这江山可就白白送到别人手上了,你落不着好,我也落不着好。
“但是我们得防着他猜疑我们之间的关系,一旦他有了实权之后,又有了我的把柄,来日总会饶不了我的。”
郑太后沉默,而后道:“是我害了你。”
“不,”他摇头,幽幽道:“是我害了你才对。”
殿室里一片静默。
半晌,郑太后道:“倘若真有万一,我总归舍命护住你便是!”
“真到了那时候,只怕你也护不住。”
韩顿站起来,笑着道:“唯一能护住我的,到底只有这兵马大权。
“只有我拿到这权力,才能护得你们皇位稳固,我与你也才能够长长久久。”
窗外的白雪没有将他的双眼点亮,反而令得半垂眸的他看起来神色未明。
小年开始的这场大雪一直下到了廿六。
早饭后总算是停下来了,沈羲就找来戚九。
“盯出什么名堂来没有?”
萧淮给了她八个侍卫,有了大用处。
近来天冷,她也不忍心让戚九一个人天寒地冻地蹲在外头。
便就唤了吴腾他们几个轮流跟她值守,如此倒也不算难捱。
戚九道:“韩家挺正常的。就是近日他们家大约在议论韩凝的婚事。她还没有定亲,被温婵这一拖累,安氏挺着急的。
“别的方面没有什么,无非是秋氏发现有了三个月身孕,然后穆氏让她养胎,把她那份差事也给揽过来了。”
沈羲指尖摩挲着手炉上的刻花。
这么说来,是穆氏已经把中馈全都握在手里了。
这却与她应有的局面不一样。
这一世的她看起来积极多了,也证明出来她是个有能力有手段的人。
那么,温婵在的时候她为什么不争?
她又不是争不过,到底她身为首辅夫人的身份在那里摆着,这中馈只要她要,她不可能拿不到吧?
顶多就是还得被温婵支配支配。
而且她既然是有能力的人,而且还有儿女,又为什么要甘于退去田庄住着?
究竟是真养病,还是谋划着别的什么?
“她跟韩顿关系还那样么?”她问道。
“没听说什么有变化。韩顿也是真忙,在府时间不多,并且还多数是与幕僚们在一起。”戚九道。
说到这里她忽然又道:“对了,那南城柳梦兰那里,我去过了。
“但是姓柳的好古怪,我没见着他人,算准他应该在家里,但结果扑过去屋里又没了人影!
“也不知道是专避我还是避着别的什么仇家。”
“这么奇怪?”沈羲放了手炉,“那他身份确定了么?来往的人查过了么?”
“查过了。”戚九道,“他几乎没有什么很亲密的往来的人,只有几个小混混常在他屋里出入,但他们都跟拓跋朝堂没关系。
“他们有些是在战乱中死了家人的,有些是无家可归的,总而言之,是底层到跟朝党搭不上边的那种。
“不过目前还没有拿到他就是武梁的直接证据。但我能肯定他的确医术不错。这是我在他屋里翻到的极有效的金创药——”
她递来只小瓶子。接着道:“他处境的确很清苦。这样的人若能遇到姑娘这样的东家,他不大可能跟自己过不去。
“关键是,他没有家人,这样的人,我们完全有能力掌控。”
沈羲接过药瓶打开看了看,她并看不出什么来,但戚九他们这些人都是刀口上混的,定然有数。
她说道:“那你打草惊蛇了,他会不会搬走了?”
“不会!”戚九道:“我已经着人在那里帮我盯着了。只要他搬,我肯定知道。”
沈羲再看了看手里药瓶,实在是拙朴得不像话。
如果以他们赫连人某些时候“以貌取人”的劣根性来看的话,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这大夫水准。
如今她身边护卫也多了,她要就要找靠得住的,否则宁缺勿滥。
不过,这金创药闻起来倒是有些相熟,仿佛与昔年徐靖常用的伤药有些相像。
徐靖用的药也是宫里给的,难不成,此人当真跟秦宫太医会有些什么关系?
“明儿你带我去看看。”她说道。
不管怎么说,先去探探他虚实总不要紧。
这么说定了,戚九就跟吴腾他们传了话,翌日早饭后便就往南城进发。
去那样的地方,当然不宜高调,吴腾带着三个人就化成家丁模样跟车同行,剩下几个就不远不近跟着,只当是溜达了。
南城这片是南下必经之地,又有官仓屯在这里,几个大营也在附近,所以男人多。
但是男人多的地方必然某些女人也多,于是街头十分热闹,真正是三教九流与军将参差横行。
戚九引至的地方在集市附近的耗子胡同。
马车进了胡同口,就感觉到一股别样气氛。
这里的外灵活,姿态也格外疲沓,但凡有车马经过,他们的眼睛大多都会像是粘在那上头一样,远远地走过了才会收回来。
而女人们也显然要散漫得多,尤其是挽了髻的已婚妇人,与男子相互插科打诨,游刃有余。
终于在胡同中间一处极窄的小巷子里停下,戚九透过车窗指着里头一处有着土堆院墙的小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