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敢问沈大人可有纪氏贪墨的证据?”
胡维往下追问起来。
沈若浦凝神片刻,才向上俯首道:“事过境迁,即便当时有证据,如今也已无存了。”
事实上休妻还需要对外呈交什么证据呢?大多都是两姓双方心里有数即可。
他没有证据理论上也没有错,但事实上纪鹏的供词是双刃剑,他不会傻到被胡维一逼便把它呈交出来,以使沈家变得被动。
何况胡维就是有证据那也定然是伪造的,他一个断案的刑部侍郎,还不至于让他唬住。
“既然没有证据,又如何证明犯了七出?”胡维紧咬不放,而且声音还愈发高了起来。
皇帝抿嘴沉默,看了眼沈若浦,又再看了一眼。
萧淮凝眉片刻,忽然道:“我刚刚收到宫外传来消息,纪氏于昨夜三更时分在住处悬梁死亡。”
纪氏被休内幕不抖出来,沈崇光宠妾灭妻的罪名便将掀不掉,胡维眼下之所以逼迫沈家拿证据,也定是看准他们不会轻易将证据拿出来。
只要拿不出证据,便于文远诤他们那方更有利,朝堂上他无法私下与沈若浦对话,便只有赶在杨谦到来之前先将事情抖出来,让他有所防备了!
沈若浦听到这里果然顿住,并立时往萧淮看过来!
隔着几丈远的距离,也能让人感觉到他在屏息。
但他也只静默了片刻便就微微沉了气,再往顺天府尹素日站位看去,果然并不见杨谦人影。
如果萧淮吐露的事实令他震惊,那么杨谦的缺席则将他立时从失措中惊醒。
纪氏于三更悬梁,而萧淮的是死亡而非自尽,那就是她死因有疑。
再结合胡维选择弹骇时机这么巧来看,很显然今日事情就是场阴谋!
而阴谋的目的当然就是要将沈崇光拉下马,更甚者,将他这个刑部侍郎也顺便加个同谋的罪状上去!
如此看来,纪鹏的供状无论如何就得拿出来了!
虽然一时没有办法找到文远诤他们阴谋的证据,最起码沈家得自保!
想到这里他道:“臣的孙女沈羲处应还存有当时纪氏勾结纪家行恶的罪证。臣奏请回府取证。”
萧淮都能收到纪氏死的消息,沈羲必然早就赶过去了,而她必然也已知朝上情状,他需要与她通气。
“跑来跑去的未免太麻烦,臣建议宣沈羲携证上殿。”
韩顿抢在皇帝开口之前出了声。
沈若浦凝眉:“韩阁老好意下官心领,只不过官眷岂能出现在朝堂?”
沈羲与纪氏一案关连甚大,韩顿难不成还怀着将她也一股脑儿拖下水的心思?
“沈爱卿就不必推辞了,哀家在此,议的又是沈家的事,沈羲有何不能进殿的?”
珠帘后传来太后温婉的声音。
“沈姑娘这会儿正在柳儿胡同纪氏出事现场,沈大人可直接派人去柳儿胡同接人!”
恰在这会儿殿门外又传来道浑厚声音,顺天府尹杨谦正拿着份卷宗大步往外进来,到了殿中下拜道:“启禀太后,皇上,顺天府尹杨谦有本上奏!”
殿里剑拔驽张的气氛陡然被这声音扯散,瞬间也只余他一人声音:“臣奏请皇上下旨,着大理寺及刑部调人前往柳儿胡同验尸!
“礼部员外郎沈崇光已下堂的原配纪氏,三更时分被身边仆人发现悬梁自尽,身后并留下一封遗书,状告沈崇光宠妾灭妻罪状种种!”
满殿里忽然肃静!
沈若浦额间已微有汗意!
原来纪氏死在这当口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她还白白给文远镛他们提供了一份指证!
沈崇光站出来:“敢问杨大人,纪氏所写遗书何在?!”
杨谦看了一眼他,自怀里掏出纪氏遗书,当众宣读起来!
这字字句句竟全都是状告沈崇光如何虐待漠视纪氏,而如何偏宠着侍妾乔氏,接而将她逼上绝路的!
但却没有一句是真,全都是歪曲事实借题发挥,甚至连她与纪家闹翻的原因也归咎到了沈家头上!
而偏又对这段经过含糊其词,并没有想当然地件件桩桩写清楚,好让沈家借机拿证据出来反驳!
“皇上!”沈崇光走出阵列,撩袍跪在地下:“纪氏之死疑点甚多,臣请奏严查!”
“现如今纪氏都已经在以命相告,这白纸黑字的,沈大人居然还能得出不是因为宠妾灭妻?”
文远诤尖锐的冷笑声在安静的殿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沈大人该不会想纪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特意求死来冤枉你吧?”
“倘若确是如此,文大人难道有什么意见吗?”
沈崇光血性汉子,屡屡被文远诤一伙言语针对,已经忍不住反唇相讥。
文远诤冷笑,对着百官及座上太后皇帝摊了摊手:“据本官所知,纪氏与沈崇光共育有两子一女,长子沈渠已将十五岁,长女沈嫣也已满了十四,幼子沈懋七岁。
“纪氏如果是犯事下堂,也不可能置子女不顾。
“如果不是因为在沈家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她有什么理由要寻死?
“刚才沈家父子还口口声声宠妾灭妻没有实证,眼下实证就在眼前,莫非你还想抵赖?!”
“皇上!臣奏请勘测完现场再行定论!臣对纪氏的死因以这封遗书真伪也感到疑惑!”
沈若浦走出来道。
萧淮并没有吭声,朝堂上争执这是必然的。
但这个决定不了最终胜负。
能决定胜负的只有落实纪氏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