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块用稻草铺成的屋顶,稻为新稻,又经阳光曝晒,自有一股清香。屋顶边沿躺着一黑一白两个少年,十二三岁的年纪,耷拉着双腿,悠闲地晒着太阳。
时而风起,两个少年便晃动双腿,哼起小曲,木头搭建的屋顶也随着曲子吱吱呀呀地响,一些未捆实的稻草开始扑簌簌散开,落进小院。
院子很小,篱笆用树枝七拐八斜地搭建着,上面爬满了青绿色的藤苗,正中央挖有一口水井,井沿用粗沙砌了一座泥台。一个麻衣光脚的老人手撑着下巴,坐在泥台之上小憩,额头有节奏地点着,身体一巅一巅,仿佛一不留神就会一头扎进井里。
终于几束稻杆不负众望,顺着老头宽松的衣领钻了进去。老头最是怕痒,被这稻草刺挠,登时惊醒。他仰起头,看了一眼房顶上一黑一白两个少年,边嘀咕边推开柴门进屋,出来时,手里面多了一把笤帚。
一笤帚下去,打破了风灵堡上午的宁静。那皮肤黝黑的少年腿上先挨了一下,口中大叫求饶,七手八脚滚到地下,慌乱之下褐色短裤被挂破数道口子。
“秃驴,你敢打我?”那清瘦白净的少年顺着倾斜的屋顶往上爬了两步,索性一屁股坐在屋基上,他这一番动静,直引得这茅草屋摇摇摆摆,吓得那地上的黑色少年向他连连摆手,喊道:“沈洛,快下来,房子要塌啦!”
地下的老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气得浑身颤抖,脸上的皱纹随之而动,仿佛在摇旗呐喊。他四处看了看,突然一把提起黑色少年,不由分说,扒下他的鞋子,飕飕两声,朝着屋顶上少年砸去。
“和尚爷爷,我的鞋,我就这一双鞋了。”黑小子欲哭无泪。但听得一声轻笑,屋顶上清秀少年身体不动,仅右手抬起一握,两只布鞋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被他拉过来拎在手中。
“铁奴,接住。”沈洛提鞋在手,向老者扮了个鬼脸,正要扔给那黑小子,忽听远处钟声传来,连响五声,余音回绕间,两个少年相互对望,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一丝恐惧。
“天啊!今天那个话唠要进行入门测试,去晚了我们就死定了,铁奴快走。”沈洛纵身跳下,转眼间已冲出大门,绝尘而去。
“等等我,沈洛,我的鞋……”被称为铁奴的黑小子眼看沈洛失去了踪影,无奈转过头,看着衣衫破旧,睡意来袭的光头老者,小声道:“和尚爷爷,我需要一双鞋。”又看了看“镂空”的短裤,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还需要一条裤子”
……
风灵堡在横云山脉脚下,钦西郡为安乐国七郡之一,而它则是钦西郡“四堡二庒”最大的一堡。城堡被建成圆形。至城中向外,分为三层,内层住着堡主李鹤尘为首的李家一族,中层是依附于风灵堡的散修,以及他们的后代子孙,最外层是风灵堡最底层的凡人。这些凡人或是家中无田的佃户,或是流离失所的灾民,为求活命卖身于李家,自己为奴,世代子孙亦为奴。
风灵堡很大,每月初一,外层凡人星夜便要起身,携儿拖女,以便早饭之前能徒步走到内层,跪拜李家列祖灵位。这一天被堡内称为朔日,也是外层人心中的劫难日。难免有人不能准时抵达,或因伤病、或因道路难行。因由万千,结局总难逃一死,李家人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不敬。风灵堡之大,可见一斑,外层之民累了、乏了,没了走出城堡看看外面的动力,风灵堡周边八十公里的城墙,围成了他们的世界。
黑小子李铁奴便住在外层,和妹妹李小婵相依为命。当然他俩本不姓李,卖身与李家后同时丢了自己的姓氏。清秀少年沈洛是他唯一的玩伴,沈洛父亲沈子轩是一介散修,六年前在安乐台上被仇家重伤,又被宵小觊觎,危急时刻被四处云游的李鹤尘所救,来到风灵堡疗伤。李鹤尘掌上明珠李沐丹对其芳心暗许,沈子轩为报答李鹤尘救命之恩,同时为年幼的沈洛找一处安身之所,而入赘李家。
每年的今天,风灵堡都会召集堡内有修炼体质的孩童,进行入门测试。能否修炼,完全取决于个人体质,简单说就是天鼎穴是否开启。天鼎穴是修士初期传递天地灵气的桥梁。此穴若开,配合一些基本的引导之法,即可吸纳天地灵气。漫漫修炼之路,这是第一步,也是最令人无奈的一步,天鼎穴开启与否,从出生一刻便已注定,外力无法更改。如这风灵堡少庄主,是李鹤尘的二子李沐谦,而不是长子。只因长子李沐恭无法修炼,注定只能做一世凡人,无法继承家业。
入门测试,在绘影台进行。此台在风灵堡内层偏东,依山开凿,如一把打开的折扇,嵌入山腰。石台周围有许多修士观望,中央有座一人多高的方形石碑,碑面光滑如镜,几可照人。
此刻的石碑前恭恭敬敬地站着四五十名孩童,有男有女,年龄在十岁左右,这些孩童有的出自李家内宅,有的是风灵堡中层散修的孩子,也有外层凡人的子孙,此刻顶着烈日,焦急而忐忑地等着测试,而此时距离第一次钟声响起已有三个时辰。
一个白色的人影风急火燎地出现在石台边缘,雪白色的直襟长袍已被汗水大湿,束冠的银丝带散乱地搭在前心,但一路之上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正是从外层一路跑来的沈洛。
隔着十多丈的距离,沈洛目光在那些孩童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一个留着齐耳短发,身材清瘦的小女孩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