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苏心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是阳光透过窗,打在一个男子身上,背着光看不清是谁,只看到他英武的背影。
那个人缓缓回首,光影交叠里,露出一张即使不笑也多情的脸来。只是曾经那样爱笑的男子,如今一脸沉默,像开在寂静雪地里的梅花。
“二哥……”温苏心挣扎着自己坐了起来。
瑞孙怀靖慢慢走过来,站在温苏心床榻前,一身铠甲未卸,显得十分英气。他的目光浅浅地落在温苏心身上的伤口上,“这些年,无论你多任性,我和大哥都没有说什么,总是觉得你独自一人在这皇宫有,有万千的不得已。可如今,二妹,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温苏心觉得一股呛酸哽在吼间,无比难受,“二哥……”
“今日瑞孙家一门显赫了,可二妹,你幸福吗?”
“我很好……”
瑞孙怀靖嘲讽地笑了,“很好?”他叹息一声,“差点把自己弄死了,这就是你说的很好嘛?那怎样才算不好呢?”
温苏心难过地看着瑞孙怀靖,一言不发,因为愧疚,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对瑞孙家的亏欠,实在太多了。如今真正的瑞孙轻蓝下落不明,而她却已经成为冥狱的狱主了,如果瑞孙轻蓝有个好歹,那么,她就是瑞孙家的仇人啊!
“二妹,你知道嘛,今日这件事,我连大哥都不敢讲,”瑞孙怀靖微微提高了声音,“便是你不心疼自己,也要想想我们,我们心疼!”
温苏心低下头垂下眉睫,落下两道贝形的暗影,声音低低地道:“以后不会了……”
瑞孙怀靖看她这个样子,无奈地一声轻叹,“每做一件事的时候,你先想一想娘,想一想爹,不要再一次有一次这样为难自己了。你如今也到了这样的位置了,你还求什么呢?”
身为大殷皇储的母亲,身为大殷皇帝最心爱的女人,瑞孙怀靖有时候是真的无法明白他的妹妹到底还要求些什么。
这些年,她都不快乐,明明她已经是这大殷最尊贵的女人了,却像是要走到更高的地方去。明明瑞孙家的人都在她身边,她却孤寂得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我求的不过是公冶翊哲放我一条生路……”
“皇上这样爱着你,你究竟恨他什么?”瑞孙怀靖觉得满心都是问号,经过这一夜,他心里真的有太多的疑惑了。
温苏心悲伤地一笑,“你不懂……”
瑞孙怀靖自嘲地笑着,“我自是不懂的,我若是懂,便不会一直由着你了。二妹,温徽寒不是你该爱的人。想想家人,想想昭儿,你还是断了对他的心思吧。”
对瑞孙怀靖来说,想来想去,温苏心这个样子,想必是从来都没对温徽寒死心。
“我不逼你,但二妹,如果你死了,这个世界上会有多少人伤心?会有多少人痛不欲生?”瑞孙怀靖沉痛地道,“你便当是为了我们,也要保重身体。”
“我以后真的不会了,不会了!”
瑞孙怀靖眼眶微红,“你是为人母亲的,你三年都不曾见昭儿,如今好不容易母子团结,昭儿不知道有多开心……你怎么就不想想他呢……”
温苏心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双肩颤抖,努力忍着不哭,喉咙里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呛酸,让她觉得心如刀割。
那个孩子,她是亏欠他太多的,但往后她只怕是会亏欠他更多的,所以总是不敢靠近。怕只怕他日,他终究是要恨她的。
“二哥,你帮我多多照顾阿昭,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对不住他。”
“二妹,即使天下人都宠着他那又怎样?这三年谁不是拼着命宠着他的呢?可那又怎样?”瑞孙怀靖痛心疾首地道,“昭儿还不是日日想着你,想见你,想跟你说,想喊你娘。”
“……”
瑞孙怀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着冷静,“小小的一个人,心里想你,却也知道不能要求见你,大家都不敢提你。我去看他的时候,时常瞧见他望着天璇宫的方向发呆……二妹……他才四岁啊……却也知道要隐忍……”
温苏心觉得肝肠寸断,手紧紧捂着嘴唇,死死咬着嘴唇,咬得嘴里全是血腥味。
“二妹啊,”瑞孙怀靖语重心长地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心里苦,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伤害你自己,也不要伤害你爱的人……”
“二哥……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总有一天你也不会原谅我的……”
瑞孙怀靖却是宠溺地笑了,“不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的,永远不会!你是我的妹妹,血浓于水。”
温苏心更加伤心了,却也勉强笑了,“是啊,血浓于水……”
瑞孙怀靖看着温苏心这个样子,也不是能让她费神的时候,“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等你伤好了以后再说。”
“嗯。”
瑞孙怀靖又嘱咐了几句,叫温苏心小心伤口不该吃什么,细细嘱咐了,才走了。
他走后,银杏送来了药,服侍着温苏心喝下了。随后,温苏心又睡着了,喝了药,困意深浓,一直都是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似乎还做了梦,梦里有人坐在她身边,他悲伤地说:“苏心,你既然这般想要我死,我便如你所愿,但愿我死了,你能开心。”
那样真切,到叫温苏心觉得是真的了。只是每每醒来,却又分明空无一人。空荡荡的寝宫,只有银杏静悄悄地守在一边,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样的安静。
温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