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了些日子的雨忽然停止，清丽的日头从雨云后方钻了出来，当空照着树梢里雀跃的小鸟。

美好的时光不如梦一场，杨乐躺在长板椅子上，微眯着眼。自从青龙来过之后，他也懒得写书了，店铺里面冷冷清清，没有客人上门，近几日可以说是门可罗雀。

正打盹间，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停在了听雨轩门口，车上走下来一个模样俊俏的锦衣少年和一个走起路来颤微微的老仆人，他们二人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径直推开半闭的店铺木门走了进来，老仆人跟在锦衣少爷身旁进店之后却是率先开口问道：“你们家老板在不在？在的话，请出来见上一面。”

杨乐看到他们富贵雍容的模样，本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闲来无事碰巧走到这儿进来看看的，但听他们说话的语气好像是来找自己的，既然是来找麻烦的，杨乐自然是能避则避，躺在椅子上半合着眼望着店外摩挲的树影，咳嗽一声道：“我是书店的伙计，老板不在，不知道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儿？”

“实际上没什么事儿，只是听说这儿新开了一家不错的书店，今日儿特意过来看看。如果有挑顺眼的，就买几本儿回去瞧瞧。”俊俏少年长得细皮嫩肉，年纪也不大，但说话偏偏用老气横秋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别扭。

‘书店不错’这句话应该算是缪赞了，自从开店以来，除了青龙外，再也没来过别的客人，可以说这锦衣少爷是听雨轩的第二位客人。既然谈到了生意，杨乐的耳朵竖了起来，仔细听着这位少爷接下来会说什么，盼望着能卖出第一本书去。

“少年，店里这些故事是谁写的？”锦衣少年浏览着墙上挂着的《故事会》，转头问道。

“我家老板写的。”杨乐坐起身来，身子微微前倾，礼貌回应道。

“不错，不错！”锦衣少年嘴里赞叹一句。之后没再说什么，又看了会儿后摇头惋惜叹道：“啧啧……可惜，可惜了呀，故事是好故事，只是字儿太差，用的纸墨也太差……”

听到如此差的评价，杨乐知道这买卖恐怕要黄了，但他舍不得放弃，望向二人问道：“这位客官，如果你要买的话，不知能出多少银子？”他主意已定，无论锦衣少年给多少钱，他都卖了，不为别的，只为图个开门红。

锦衣少年笑着摇摇头，反问道：“这本书上面的故事我都已经看完了，还用的着再买回去看吗？这不是有钱没地花吗？”

杨乐端起茶壶刚想喝口茶水，听到如此恼人的话，放下茶壶骂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大胆！放肆！”站在锦衣少年身后的老仆人突然抬头大喝一声，声音铿锵有力，不再是一副颤微微病怏怏的模样。

杨乐被这声厉喝吓了一跳，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

老仆人觉得批评地不够伸手想掴杨乐的耳光，却被锦衣少年及时制止了。“你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吧？”锦衣少年微笑道。

杨乐不再隐瞒，点点头表示承认。

锦衣少年背起双手，继续浏览着挂在墙壁上的文章说道：“虽说这条街不怎么值钱，但你能够不花一分钱盘下这个店面，确实是挺精明的。我认为你不仅精明还够贱。讹诈一本书和一家店，你比比看，咱俩谁更贱呢？”

杨乐此时不再关心谁比谁更贱的问题，他现在关心的是锦衣少年的身份。他来自何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底细？他和青龙又是什么关系？

“你不用怀疑和猜测我的身份，该让你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锦衣少年微笑着看着杨乐继续说道，“听说你很不错，我就过来看看，果然没有令人失望。我喜欢贱的人。”

杨乐听着这些含糊不清的话，心里的疑问更多。但他并没有问出来，因为他知道他不会得到答案，锦衣少年既然不想告诉他自然有不想告诉他的理由，那怕问了也是白问。

“哦，对了，这篇《温水煮青蛙》的理论很不错，我拿回去观摩几天，随后派人给你送回来，保证你不吃亏。”锦衣少年拿起墙壁上用钉子钉着的一篇文章，随意卷了卷揣到怀里，招呼老仆人一声，两人上了马车渐渐远去了……

…………

观潮楼前锦衣卫青龙遇袭事件毫无疑问成为这个月里京都最骇人听闻的消息，虽然木匠皇帝朱由校昏庸无能，但明朝的京都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太平，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杀人放火，但这次却有三千禁卫军参与，皇宫门禁突然换防，可以想到这里面有多少大人物参与。

自从锦衣少年来过店铺之后，杨乐就想开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拿出枕头下的五十两银子将笔墨纸砚全部更换掉，听雨轩的招牌也雇人做了出来。

数着手里面仅剩的二两银子，点点的脸色不太好看，仿佛是遮天蔽日的乌云般。

“那篇《温水煮青蛙》的稿子针贬时弊，我认为是所有论文里面最好的文章，最少能卖给他十两银子…”

点点摇摇头。

“再不济也值五两”，点点还是摇摇头。

“最少二两…不能再少了！”杨乐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点点依旧摇摇头。

“那你说能卖多少两？难道他这次也会不给钱？”杨乐眉头微蹙，心里有些窝火，小丫头片子这次怎么不向着自己呢？

点点思索片刻抬起小黑脸一本正经地说道：“他和你一样贱，你指望他能给你多少钱？”

似乎在印证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