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和李朝宽同年,模样倒是不错,可惜幼年时发病烧坏了脑子,有些小痴傻,女儿小五岁,是位清秀标志的小美人。李朝宽一直跟着师父,很得器重,师父有心招他为婿,小师妹对他也情深义重,本打算那年冬月里小师妹十八岁生日时成亲的,却不料红颜薄命,美貌给她招来了大祸。
村里有个叫胡大彪的纨绔,二十多岁。仗着家财和叔父在部队当连长,经常欺男霸女,横行乡里。他垂涎小师妹貌美,曾托人做媒想娶为小妾,被师父断然拒绝。
师父虽是个漆匠,却有一身本领,乡邻素来敬重,加之那个在城里开铺子的侄儿子和县里官员也有来往,胡大彪有所顾忌,倒也不敢用强,可他并未死心。
也是合当有事,胡大彪一日酒后从城里回村,见小师妹在河边洗衣,除了傻师兄坐在河堤上玩耍,四下无人。于是酒壮色胆,先是挑逗调戏,见美女欲走,被色迷心窍的他一把拉住,师妹拼命反抗,高呼救命。师兄虽然痴傻,也晓得维护妹妹,跑过去帮忙,打斗中被纨绔踹到河里,傻师兄不会水,随水漂浮,扑腾几下沉了底。
小师妹悲痛欲绝的同时被击中头部昏死过去,胡大彪正欲一不做二不休,将小师妹见有惊动的村人跑了过来,慌忙逃离了现场。乡亲们将衣衫不整的小师妹送回家中,又沿河寻找打捞师兄。
手艺人经常行走在外,那一次师徒俩在邻乡一户财主家漆嫁妆,离家有三十多里,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接到乡亲的报信,两人悲愤欲狂,连夜赶回家中,师娘和师妹均躺在床上,喉咙已然哭哑。其时师兄的尸体也已被乡亲们打捞上来,摆在河堤上。
胡大彪逃回家后酒醒了,自知闯了大祸,告知家人后潜出村子,躲到城里去了。李朝宽急怒攻心,当即去胡家找人报仇。胡家矢口否认,他家是本地大财主,养了十几个家丁,还有几条快枪,他当然是连门也进不去。师父将他拉回家,叫了几位有胆识的本家,一起商议了复仇计划。
草草的掩埋了师兄,师徒两人呆在家里照顾卧床的母女。几天后城里送来消息,说是找到了胡大彪的躲藏地,师父不顾他的哀求反对,让他在家照顾师娘师妹,独自一人去了城里。
师父在城里呆了二天,终于手刃了藏在警察队长家的胡大彪。回家后让大家收拾行李,决定连夜出逃,以防胡家报复,却不料晚了一步,大队警察和胡家护院家丁扑来,高喊捉拿“共匪“。
师徒俩和几位本家怎肯速手就擒,当下端着几杆鸟梳对抗,可是鸟梳怎敌快枪?混乱中师父中弹,师娘和师妹被捉,李朝宽和几个师父的本家逃了出来,几番周折,聚了一帮不怕死的饥民,在这离城七十多里的三县交界处做了强盗。
说话间两人已喝完了一壶烧酒。曾庆平大着舌头问:
“那后来呢?你师妹她们呢?“
“当时我们只顾逃命,后来才知晓的,师父当时重伤未死,被抬回城里,三天后以”共匪”名义被枪决了。师娘同一天病死狱中,小师妹,师妹是在牢狱里绝食而亡的“
师父一家惨遭火门,李朝宽他无时不想报仇。二个多月后的一个黑夜,他带了几个兄弟摸进胡财主家。同时多处点火,一场大火将胡家烧了个七七八八,胡老爷被烧死,据说还烧伤了好几人。
大仇虽报,可师父一家人永远的去了。这个伤痛他一辈子无法抚平。
听完李朝宽的叙说,曾庆平久久无法出声。两个童年好友兼同窗和着泪水喝光了两壶烧酒,醉倒在茅屋地上。
第三天一早,李朝宽发还了曾庆平的财货,还赠送了十块大洋,亲自送他下山。临别时曾庆平说道:”苍天在上,我曾庆平这一辈子绝不会泄漏李老弟的任何事情,如有违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朝宽眼泛泪花,紧紧抓住他的双手。曾庆平又说道:
”老弟呀,恕我直言,占山为王终不长久,还是趁早另做打算的为好。你是聪明人,无须我多说,言尽于此,多多珍重“
半年后保安团围剿回龙山盗匪,李朝宽从此杳无音信,一直到十多年后的解放前夕,他才带着老婆孩子回到杏花村,老婆就是当年那位中邪的女子。哪位商人重利,五日内并未上山交钱赎回美貌小妾。李朝宽倒是并未撕票,可是女子伤心绝望加灰心,竟宁做女匪也不下山,后来随李朝宽亡命江湖,成了夫妻。
李朝宽回家后重操漆匠手艺。杏花村离回龙山百多里,家乡这边无人知晓他的过往,以为他这些年是在外面仗艺行走,他也不与人解说。
自此,杏花村多了个性情怪异、嗜酒如命的酒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