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上坡转过石崖消失了。乡邻们陆续散去。母亲陪着亮伯伯的堂姐妹回去院子,亮伯伯有一些东西送给了她们,她们得带回去。
亮伯伯和关伯娘回城,除了各带了一皮箱的衣服,其它什么也没带。这个家还在,家里面的东西完好无缺。亮伯伯把这个家与其说留给捡徕,不如说留给了我。我还小,才读初中,他把家里的钥匙都交给了母亲,同时把照顾捡徕和这个家的责任也交给了母亲。
为此事我听母亲抱怨过。母亲不是怕麻烦嫌辛苦,她是听不得闲话。
我姓孟,亮伯伯姓曾。亮伯伯没有儿子,像这种情况,按古礼和规律,一般来说,亮伯伯该从本家近枝过继一个养子,或者像杨师公一样招个上门女婿,延续香火,继承家业房子。
曾姓本是我们这里的大姓,和亮伯伯近枝没出五户的本家还有好几户,他们对亮伯伯的祖产房院觑窥已久,都想过继子侄给亮伯伯做养子,就连嫁在邻乡的堂姐堂妹都有想法,亮伯伯和关伯娘说自己有女儿,现在是新社会新时代,女儿也是接代人,坚决不同意。
只是大家都明白,亮伯伯的女儿不可能回到杏花村来招上门女婿,这座房院如果不卖的话,亮伯伯百年后迟早会归了他人。现在我只不过是亮伯伯的记名弟子,他却把这个家交给了我这个外姓人,闲言杂语是免不了的。
亮伯伯在村里和亲戚间的威望极高,大家不敢对他说什么,一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就编排我们家的不是,说我们家有预谋有野心有贪心什么的,母亲很委屈也很生气。亮伯伯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让母亲大可不必理会,谣言止于智者,说一说没人理,自然也就消失了。
亮伯伯走了,我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捡徕倒不觉如何,乐呵呵的返回院子,放出岩鹰,要拉着我去山上抓野鸡,我厉声喝道:
“捡徕你再敢去山上乱窜,我就把小鹰和姐姐全带走,让你一个人困死在山上,再也看不到师父师娘,看不到师兄,看不到姐姐和小鹰。”
我看见他分明打了个颤,身子僵了僵,我狠心摔脱他的大手,瞥见他在院门的条石上坐下来,仰头看着小鹰盘旋而上,消失在后山深处,嘴里小声嘀咕着:“捡徕听话还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