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报应不爽,竟也有今日。”
“我视你为心尖雪,一丝瑕疵都没有,”他侧过脸去,笑了一下:“你却当我是足下泥,避之不及。”
“秦王殿下,你喜欢我什么呢?”钟意眼睫微颤,道:“前几年你在封地,大概根本记不得我的模样,而回到长安后,也只在青檀观里见过我一次而已。”
“你……”李政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最终还是说出口。
那些事情牵涉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没法说。
“世间美貌的女郎千千万,愿意跟你的,也不在少数,而我呢,”钟意抬眼看他,道:“既是出家人,脾气也坏,还总是动手打你,这样一棵枯树,你何必非要吊在这上边?”
“谁说你是枯树?”李政听得笑了,默然看她良久,轻轻道:“笑相遇,似觉琼枝玉树相倚,暖日明霞光烂。”
他道:“在我心里,你是菩萨,是白雪,也是琼枝玉树。”
钟意失笑:“秦王殿下,你的嘴一直都这么甜吗?”
“不,只在你面前这么甜,”李政道:“在别人面前,我都只有嚣张跋扈的份儿。”
这倒是真的,他这样的混世魔头,哪里肯吃亏?
也只有在她面前……
钟意的心倏然软了一下,随即又是一疼。
他就是有这种本事,前脚让人心里不舒服,后脚又能几句话力挽狂澜,叫人心里暖洋洋的。
她在这上边吃过一次亏,也丢过一次命,可再遇上他,还是会情不自禁的被他触动。
真是命里冤家。
“在别人面前嚣张跋扈,那么,”钟意顿了顿,忽然问他:“在我面前呢?”
“在你面前,我可嚣张不起来,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我想起来了,”李政微微垂首,语气轻柔道:“忍辱负重。”
第28章 家伎
李政走了,钟意站在山门前,目送那一行人远去,久久没有言语。
玉夏拿不准她的心思,顿了顿,方才道:“居士,起风了,仔细受凉。”
钟意垂下眼睫,道:“我们也回去吧。”
……
上天十分赏脸,初一这日虽冷些,却不曾下雪,仆从们将下山路径上的积雪清了,初二这日,越国公便同崔氏一道往青檀观里去探望女儿。
“阿娘怎么也来了?”钟意又惊又喜,温声责备道:“阿爹也不劝她。”
越国公笑道:“她早就打算来见你,我怎么劝得了?”
“你大哥二哥原也要一起来的,被我拉住了,叫他们过几日再一起来,”崔氏握着女儿的手,柔和道:“他们先前都是初二往岳家去,骤然改了,你两位嫂嫂面上不好看。”
钟意笑道:“我都明白。”
这个女儿懂事的叫人心疼,崔氏既欣慰,又有些伤怀,问道:“我听说,过了十五,你便要往绥州去看澜娘?”
“表姐有两年不曾回京了,”钟意心中早有计划,道:“我心中挂念,想去见见她。”
崔氏有些不舍,又怕女儿路上吃苦,想要劝阻,话还未出口,越国公便止住她话头,豁达道:“想去就去吧,你还年轻,四处走走也好,只是阿爹派一队卫护跟着,你不许推脱。”
钟意虽有远行的计划,却不打算冒险,一个弱质女郎孤身上路,不知会出现多少波折,自然不会拒绝,笑道:“都依阿爹便是。”
越国公夫妇留在观中用了午膳,又同益阳长公主辞别,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玉秋则道:“居士真打算往绥州去吗?若是十五后走,有些东西便该开始收拾了。”
“当然要去,”钟意笑道:“你当我只是嘴上说说么。”
表姐澜娘比她年长三岁,自幼感情甚笃,前世她生了儿子,钟意便打算去绥州见她,只是越国公去世突然,因守孝故,方才作罢。
这次往绥州去,除了探望澜娘之外,她还另有一件事做。
绥州之北的银州,有位名叫陆实的六旬老人,出身寒门,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才在五十七岁那年,升任从七品县属农官。
为官的三十年里,他主持过农桑地利,兴修过水利沟渠,更曾掌过畜令,事过果林,极其精通农事。
他只是偌大帝国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吏,因为没有人提携,直到致仕,都没能触碰到正七品的门槛,官场虽上不得志,岁月却给予他最珍贵的馈赠。
陆实致仕后,用了五年时间,将自己三十年来行走于庶民田间积累的经验写出,编纂出一部《农桑纂要》,敬献于朝廷,只可惜接收的官吏不用心,遗失了后半本,最终流传下去的只有前半本,陆实也抱憾而终。
皇帝翻阅完仅剩的前半本,深为称誉,令追谥大司农,又在银州为陆实立碑作祭,然而他毕竟是见不到了。
烧尾宴时,诸位宰辅在席间提及英国公李绩编纂《唐本草》之事,倒叫钟意顺势想起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