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向他伸出手来,作势要拉钩:“父皇是娘亲的,我不许别人占娘亲的位置。”
李政伸手过去,轻轻同女儿勾了勾,笑道:“一言为定。”
时辰已经不早了,即便是景宣,也有些困,李政抱着景康到寝殿安置,见景宣也合眼睡下,方才轻手轻脚的离去,正要往书房去理事,却听内侍回禀,言说东/宫司马苏志安到了。
李政微微眯起眼来,不知是否是内侍的错觉,新帝的神情有些森冷,半晌,才听他吩咐道:“叫他进来吧。”
几日不见,苏志安似乎也憔悴好些,入内之后,便默不作声的跪下,道:“陛下,臣是来请罪的。”
李政站在殿中,垂眼看他,却不言语,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抬腿,一脚将他踢出老远。
“我将你视为肱骨,委以重任,”他恨声道:“你却坐视何氏加害皇后,一言不发!”
这一下挨得有些重,苏志安掩住心口,剧烈咳嗽几声,方才道:“陛下!皇后为二嫁之身,这原本无错,然而她与安国公那些旧事,又是能瞒得过人的吗?坊间议论纷纷,先前更是搅弄的满城风雨,人言可畏啊,陛下!”
“苏志安!朕猜到东/宫内有人坐视皇后赴死,冷眼旁观,却从没想过那个人会是你!”
李政怒极,寒声道:“是朕将你提拔成司马的,也是朕给了你建功立业的机会!你不思回报,反倒与何氏联手,在朕身后捅刀,你当真问心无愧吗?!”
“陛下,”苏志安不解,震声道:“臣此举并无私心,皇后声名狼藉,怎能母仪天下?借此良机,一去其害,二除楚王何氏,岂非一举两得?”
“好一个一举两得!”李政信手捉起案上茶盏,结结实实砸到他身上,盛怒道:“皇后是朕的妻子,也是这天下的女主人!你是臣工,便是仆从,天下间焉有仆杀主之事?!”
“苏志安,何氏是朕的敌人,她撺掇文媪动手,固然可恨,但总算事出有因,但你——是朕是属官啊!”李政定定看着他,一字字道:“你这等吃里扒外之人,比何氏更可恨!”
“臣早知无可幸免,故而也不敢求陛下饶恕,”茶盏砸到额头,苏志安发间有鲜红的血流出,他惨淡一笑,自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抵住脖颈,道:“但求陛下念在臣略有微功,善待臣的家眷。”言罢,便要抬手自尽。
李政却只冷笑,捉起案上砚台,重重砸向他的手,见匕首落地,方才喝道:“将他拿下!”
内侍慌忙上前,将苏志安按住,李政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到他近前去,半蹲下身,道:“你想死吗?这又算是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像一个无所畏惧的殉道者,为自己的志向而死?”
苏志安一时语滞,无言以对。
“朕来告诉你,你不是!”李政面色冷凝,道:“你作为朕的属臣,不思尽职,反倒坐视别人谋害主君之妻,是为不忠!你心怀怨怼而不敢同皇后明言,只能暗中下手,卑鄙如鼠,是为不义!你虽生父早亡,家中却有寡母年迈,只顾一己之私,不顾尊长,是为不孝!”
苏志安面色仓皇,下意识摇头,喃喃道:“不,不是这样的……”
“从头到尾,你只是做了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并且顺理成章的以为自己很伟大,即便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归根结底,你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王八蛋。”
“可是,可是,”李政眼眶发烫,心中愤恨难以言表,咬牙道:“你原本是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的,阿意她,原本也是不必死的……”
“我不是,我不是!”苏志安慌乱道:“我是出于公心……”
“以臣害主,等同谋逆,朕尽诛何氏,楚王亦不曾幸免,你也一样,”李政冷冷注视着他,道:“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朕宽恕你的亲眷?”
“陛下!”苏志安忽的变了脸色,颤声求道:“此事是臣一人所为,陛下要杀要剐,但可如愿,只求不要牵连臣的家眷,他们是无辜的!”
“他们的确无辜,可皇后也很无辜啊,”李政置若罔闻,道:“敌人的明枪打过来,朕看得见,知道躲,但来自自己人的暗箭,是永远都无法有所防备,及时躲避的。”
“这不是因为朕傻,因为朕愚钝,而是因为朕信重你,将你视为肱骨,朕对你,从来都没有防范之心。”
“苏志安啊,”说到最后,李政倏然落下泪来:“朕将妻室儿女一并委托给你,让你防卫东/宫,到最后,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你扪心自问,心中只有自得,却连半分愧疚也没有吗?”
苏志安面色霎时僵白,半个字也说不出。
“你没话说了?朕也无话可说了,”李政站起身,拭去眼泪,向左右道:“押下去吧,他死得其所。”
第94章 钟意
内侍们押着苏志安下去,内殿一时安寂,李政怔怔望着案上点着的烛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景宣到他身边去,小声叫了句:“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