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博有些尴尬地把胳膊从母亲手里抽出来。

姜荼十指交握，走过来轻道：“阿姨，陈伟博，你们忙，我先走了。”

陈伟博忙道：“别急，下午一起吃饭！”

陈伟博母亲看儿子一眼，笑着道：“是啊，你们年轻人多玩玩，我走了！我们超市新雇了个小女孩，哎呀，淘人的很，什么都教不会。柜子里有现金，我不放心出来久了，我走了啊！”

母亲关上门出去，陈伟博有些尴尬地笑道：“老家亲戚有个女儿，在村里谈了个朋友，人很不踏实，家里就把她送到我家来住一阵子，帮忙看看外公的小卖部。”

姜荼忍不住一笑：“哦，原来这样。”

陈伟博也笑了。

小屋里，灯大亮着，英子呆呆坐在灯下。好几只蚊子绕着她嗡嗡，她忽然烦躁，照着自己身上啪啪啪一通乱拍。

“你自残呢？”

英子霍然起身，只见姜荼疲倦地微笑站在门口。

她连忙跑过去接过行李。

姜荼在床沿上坐下，英子慌手慌脚地给她倒了杯水，又把蚊香点上。

“英子。”姜荼拉她坐下：“我们别吵了……我也住不了多久了。过阵子就要回外公外婆家，整理整理，虽然没什么嫁妆，几床被子总要有的，做做样子。”

英子的脸一点点冷下来：“知道了。”

姜荼结婚这天，天气奇热。

她五点起来化妆，化完了自己都不想看，那妆和她的心一样，都是死活随它去。

英子穿了一件白色圆领小礼服裙，淡淡上了点妆，却是一副桀骜白富美的样子，惹得姜荼的外婆偷偷问：“这是哪家领导的囡啊？”

姜荼和英子锁在小卧室里，外面新郎伴郎砰砰叫门了。

姜荼把面纱放下来，一脸平静无波，英子忽然说：“我看看妆。”又把那面纱掀起，看着她。

芙蓉如面柳如眉。

她忽然吻下去。

姜荼吃了一惊，连忙死活使劲推开她：“你疯了？！”

英子嘴上糊上了新娘妆的大红口红，她牵唇一笑：“放心，我又没有把你掰弯。”

闹新房的新郎发小是一群楞青子，嘭轰把门掀开，门锁都坏了，闹着满屋子找鞋。

英子款款站起来拿纸巾沾沾嘴：“好好找，找到了老娘给你们发红包。”

出门前，姜荼母亲拉着姜荼哭道：“不管怎么说，我把你完完整整交给陈家了，我对得起你爸了！”

新婚之夜。三十一层的新房内，到处都是红滔滔。

现在没有闹洞房的习俗，屋里静静的。

陈伟博喝了些酒，脸很红，扯掉领结坐到电脑桌前回头笑道：“你先洗，我收个邮件啊，刚才boss给我打了电话。”

姜荼在梳妆台前涂卸妆油，正用力擦脸上的白漆，嗯了一声。满屋子的红，使她的心也有了些许喜气，随即又想到铁栏杆后的父亲。

他老的她都不敢认了，他听了她的婚事后低下头说：“也好。”

也好。

“也好。”姜荼自语。

陈伟博打开邮箱，边回复边喃喃低声骂道：“去他大爷的，今天还要派工作……”

半天做完，正准备关邮箱，又来了一封新邮件。

“啊——系！”陈伟博恼怒地点开，却发现那并不是工作邮件。

“陈伟博：你好。你知道吗，你就是个傻逼。你凭什么娶姜荼？你知道夏加尔吗？潘玉良呢？吴冠中呢？钟霆呢？哦对钟霆。钟霆才是姜荼的精神伴侣，而不是你，一个小丑。附上一张钟霆的画和他的照片，对照下自己，是不是像小丑，有什么值得姜荼爱？

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姜荼毫不爱你。

新婚愉快。”

陈伟博愣了一会，迅速回复了几句脏话，又删掉，又打了几行字。

姜荼洗完澡出来，拖鞋在新地板上滑了一下。

陈伟博惊回头：“没事吧？”

姜荼有些脸红：“没事。我太笨了。”

陈伟博关了电脑，心里涌起些温柔：“我做完了。我们睡觉吧。”

“你怎么了，工作有困难吗？”姜荼看他脸色不好便问。

“没有。”陈伟博看着姜荼，现在满大街都是蛇精脸，妖媚的样子，但姜荼脸圆圆的，家里人都说，这样的长相旺夫。他觉得旺夫还在其次，主要真的很清纯，很可爱。

“姜荼。”他叫她。

“怎么了？”姜荼局促地问。

“我知道你以前生活过得特别好，在巴黎留过学。将来我有钱了，带你游遍欧洲！我能让你幸福！”陈伟博发誓一样说。

“哦。”姜荼微笑：“好啊。”

屋顶的红纸拉花，像海洋一样给人溺毙的感觉。姜荼模糊想起钟霆，如回忆一个鲜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