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们没有回应,他们不敢分神,怕耽搁了对食物属性的分析。
虹彩提供的清单上有几十种之多,须得一种一种来研讨,不能轻易排除某一种,而且还要抓紧时间加快速度。
穆离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只能耐着性子等。
望着芷衣苍白的脸颊,他的腮帮子鼓了又鼓,咽下了要说的话。
一到这种担忧得要命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冒出咒骂的话语,这是他们重逢之后落下的毛病。
迟疑着,穆离把大手抚上了薄丝被下隆起的肚子,一股暖流划过他的心头,满心的烦躁和不安被驱散了一些。
“程芷衣,为了孩子,你也得挺过这一关,听到没有?”声音有点软,不像平时擅于发号施令的那个他。
宫人们听见了之后,虽然低着头,不免偷偷地彼此对视,目光中传递着一种感叹,——谁能想到暴戾的皇上也能如此深情。
蓦地,穆离感觉到手指被胎儿踢了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触动令他愣住了。
随即,是更加频繁的踢动。
穆离起初有点不知所措,想了想,开始隔着芷衣圆滚滚的肚子,轻抚里面的孩子。
好一会,里面的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意,竟渐渐地安静下来,只是偶尔动两下,回应他的触摸。
终于,御医上前两步来禀报。
“皇上,卑职已经确定了娘娘近来吃过的全部食物。经过一一的查验,最后判断,有问题的食物可能有三种,它们分别是牛乳、核桃和酸枣仁。因为这三种食物都是娘娘以前没有吃过的,所以,尚且不清楚究竟是哪种食物令娘娘晕厥不醒。”
“现在要怎么做?”穆离的大手始终放在芷衣肚子上,保持跟胎儿的沟通。
“当下要做的,就是用药物来缓解此三种食物在娘娘身体里的作用,希望能够一点点除掉毒性。”御医也没有多大的把握,毕竟,虹彩给禾妃娘娘配置的食物清单实在是太庞杂了,即便已经尽力筛选,可难保仓促之中是否还会有所遗漏。
穆离的心里总算踏实了一点,“还等什么,赶紧去做!”
院首留下了两名医术相对精湛的御医,剩余人等都跟他回御医院配制药剂。
“福海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候着。”穆离冷冷地吩咐道。
屋子里人多,空气中透着酸腐,他不想让芷衣在这样的环境里待着。
众人跪着领旨之后,杂乱着脚步离去。
福海很识趣,把暖裘搭在衣架上,悄然站到了屏风外。
他知道,此时此刻,两位主子必须单独待在一起。
——若禾妃娘娘熬不过这一关,那可是一尸两命,这对皇上来说,打击绝非一星半点。
榻上,穆离不敢随意搬动芷衣,只能静静地躺在她身边,手掌不离她的肚子。
“小子,告诉你娘,要撑住了!如果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爹可怎么办?她可以不心疼爹,但是你不同,你是爹的骨血,你得为爹着想,是不是?”竟然跟胎儿聊了起来。
说来也怪,小家伙竟然真的回应了,踢了踢老爹的手指。
“臭小子,果然是朕的好儿子!这就叫父子连心,是不是?”轻轻以指肚碰了碰肚子。
孩子又回应了一下。
这让穆离更加激奋,便不停地跟孩子说话,希望他的反应能够激起芷衣的求生欲.望。
屏风外,福海已经堆坐在玉石地面上,哭得快成了泪人儿。
他只当主子对禾妃缱绻情深,却不知,主子竟也是个慈爱的父亲。
紧紧捂住嘴巴,生怕吵到屏风那头的一家三口。这样温馨的画面,福海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受过了。
上一次看到这种和乐融融的场景,是他亲身经历的。
那是在十五年前,他还只有十岁大的时候。
彼时,他是个完整的男娃,还没有进宫,更不知道皇宫里有那么多尔虞我诈的故事。
十岁的福海很幸福,父亲开了个杂货铺,母亲是远近闻名的绣娘,上门来买绣品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和小姐。
家里经济条件还好,他也因为天资聪颖,六七
岁就去了私塾,每天跟先生读书习字。
他十岁生日那天清早,母亲为他做了红蛋和寿面,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早饭。
父母亲一起送他去了私塾,然后就双双回铺子里去做生意了。
那天上午,他过得很开心,因为先生还把他的习字拿出来点评,给大家做范本。
然,快到中午下学的时候,他的毛笔竟然奇怪地折成了两截。
那是父亲给他买的湖笔,虽然不清楚那枝笔的具体价格,但他知道它很贵,因为娘亲曾经私下里轻声抱怨,说父亲对孩子有些娇惯了,一个小孩子,用得上那么贵的笔吗?
他还记得当时父亲憨笑着说:“只要儿子勤学上进,再贵的笔也要给他买!”
福海想不通,那么贵的笔,怎么会说断就断呢!
先生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看见上好的一根笔就这么断了,嘴里不停地念叨“会不会是什么预兆呢”。
没料到,一语成谶!
中午下学,福海没看到母亲来接他回去吃饭,等了一会,他便自己往家里的铺子走去。
走到铺子附近的时候,看见那里围了一大群人。
费了好大的劲儿,他终于挤了进去,却看见了令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事情。
——原本买卖兴隆的铺子被大火烧得面目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