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白天的喧嚣,夜幕下的松溪城显得异常~徐徐晚风中,一栋栋平顶或圆顶的宅舍层叠错落,状似起伏的丘陵。在城南的行政区里,早前被迫封堵大门的军队医院,此刻犹如蛰伏于山岭间的巨兽,而伊蔻便在其腹中逶逶而行。
因为早已过了就寝时间,整幢建筑里头几乎一团漆黑,仅靠近楼道的个别房间还透着微弱的光亮。密布的阴影和从罗瑟琳处借来的黑衣,一时成了伊蔻最好的掩护。他顺顺当当地到了军队医院的大堂,只见迎门而建的厅堂里仅点着两个灯盏,光亮都聚在屋子中央的办公桌上,照着正聊得畅快的两个军医。
伊蔻听了会儿对话,想着或许能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中得悉肖恩和杜拉格的情况,遗憾的是,那两人尽是在背地里抱怨上师,聊得最有价值的几句话也只和白天的民众闹事沾边。
过了片刻,其中的一人打着哈欠离开了,整个大堂里,只剩个留着褐色短发的年轻军医在伏案书写文件,但这人做事并不专心,他不时从垒高的文件后头探身出来,张望四周。伊蔻见他的胸前别着个形如鸢尾花的胸针,随即走到了明处。而他的突然显身似乎惊到了对方,那年轻军医蓦地站了起来,安静的大堂里顿时响起了座椅碰擦地板的刺耳噪音。
“你来了!呃,我们就别互相介绍了,好吗?毕竟我用的是化名,倒不如你直接叫我‘化名’,成吗?”那人神情尴尬地问道。
伊蔻见他单手撑着办公桌,且无巧不巧地按住了一份文件的落款,不由得笑了笑,“你可以称呼我‘没问题’。”
这还算亲切的回答让化名松了口气。他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随后收起桌上的几份文件,提着灯朝一侧过道走去。
伊蔻跟着他穿过两边设有诊室的狭长通道时,这人始终一言不发。然而当他们同乘升降梯下至地底后,这人忽然堵在门口不出去了。
“呃,我猜,你们做事有自个儿的规矩,不给别人添乱之类的?”化名有些惴惴不安地朝伊蔻瞧了过来,那刻意压低的嗓音在地下楼道里听起来不甚分明,但这些话的言外之意倒是不难揣测——这人担心万一事情败露而牵扯到自个儿的身上。
平心而论,这种担忧不无道理,毕竟罗瑟琳早先的安排是联系淬魔匕首的人搞点乱子。那一来,就压根没这人什么事情了。他大可以一边看好戏,一边安安稳稳地拿双份报酬——军队医院开的薪水,和某些政客雇他监视军方动向的酬劳。而现在,情况突然变了,化名不得不在上头的授意下,带个外人去偷机要文件,这一下子,他可成了窃贼的同伙……不过,他居然天真到想靠口头保证来撇清干系?如此生涩的想法莫非意味着这人才入行不久?
“白麻雀确实有三条戒律,其中之一是我们不能凭暴力从他人那儿掠夺情报或强迫他人协助自己,所以你要是后悔的话……”伊蔻嗤笑着伸手抓向了升降梯的摇杆。
这动作把化名惹急了,他一把拉住伊蔻的胳膊,又陪笑着松手道:“你真是想多了!我只是希望,呃,你在干活前能听我说几句话,这样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好吧。”伊蔻耸了耸肩膀。
一声短促的叹息后,化名迈出了升降梯,“听着,我本来不该下到这层的,更不能让人瞧见我在档案室附近瞎转悠,毕竟我干活的地方是楼上那些诊室和病区……一会儿,我会编个理由诳走守在这儿的家伙,然后你就乘机做你擅长的事情,好吗?”
“还有别的事需要注意吗?”
“嗯,对了,既然咱们是来取文件的,万一过会儿有人碍着了你,别出人命行吗?那会让事情变得非常复杂,搞不好会没法收场。”
“明白,我也不喜欢多事。”伊蔻笑道。
化名深吸了口气,又带头朝前走去。这一回,伊蔻有意落后了几步,以免那人的提灯晃到自己。他亦借助异于人类的眼睛,仔细观察笼罩自身的黑暗——相较于医院大堂所在的那层,这片区域似乎建成得晚一点儿,不少设施采用的都是近年的设计。然而这地方又透着令人不适的寒意,抬头可见的承重梁下加按了近似牢门的铁栅,埋在顶上的通风道里则不时传来耗子蹿过的悉索异响。
此外,这里的药水味更重。伊蔻嗅着微微刺鼻的空气,不由得联想到了过去的经历——德斯坦总督的宅邸里也洒过不少药水,可惜就是遮不住弥漫的血腥味。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阴森的气氛吓住了,化名的步子越来越慢,他频频回头确认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这状况直到伊蔻瞥见折向的过道里另有灯火才有所改变。他见两个守卫迎面走来,忙挨着墙根躲到一个立柜的侧边,而化名则快步跑了过去。
“有个病人不见了,你们有看到病人跑下来吗?”
两个巡楼的守卫相视一眼,摇了摇头。他们走向化名,摆出要他回去的架势。
“呃,其实还有些刀片也不见了,大堂那层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我一个人在,我实在不敢呆在那边了……”化名嗓音微颤道。
他佯装可怜的样子让一个守卫动了恻隐之心,那人推了推同伴道:“是个新人,准是上面那些家伙把事甩给他了,陪他去看看算了。”
伊蔻等那两人跟化名走远后,才朝前走去。黑暗中,他辨不出门牌上的字迹,不得已又使唤了一次异能,所幸通往档案室的门扉已近在咫尺。
那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