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勒的话令伊蔻微微一怔,而那个叫杜拉格的家伙也似吃了一惊,他扭头瞧向赛勒,继而问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我怎么觉得你嘴里说的向导,不止是要把人送到赤郡那儿?”
“当然没那么简单。”赛勒摊了摊手。
“我们挑选见闻广博、有一技之长,且曾在目的地住过一定时日的人担当向导,可不止是为了带路。你需要全程协助伊蔻,直到他结束这次行程,如果你有疑问的话,可以再仔细地看一看协议条款。”
“省点儿事吧!我看你说的向导根本就是保姆!”杜拉格气咻咻地说道,他蓦地回头瞪向了伊蔻。
伊蔻迎着他的目光,这人的双眼依然布满血丝,可人并不恐怖,模样看起来还有些幼稚,似乎就是那种五官长不开的娃娃脸。忽然间,伊蔻留意到杜拉格本是琥珀色的虹膜变成了浅金色,而他的脖颈上也浮现出了爬虫鳞片般的纹路。这异状不过持续了数秒便消弭无踪,其他人好似完全没有发觉。
伊蔻一时静默无语,养母丽兹插言道:“孩子,你真的考虑好了?”
她又转头向赛勒问道:“这就要带他离开?”
“基于枢纽会的传统,我得先带他去星耀馆。”赛勒回答道。
那天稍晚些时候,伊蔻随着赛勒来到了星耀馆。这座建筑就在永春泉的西面,有着全白色的墙面、全白色的立柱和穹顶。看似一个巨大的陵寝。
当他跟着赛勒的步子踏进官邸后,发现建筑内部竟是曲折的画廊。墙面上贴着的画作、饰在馆內的壁龛、雕塑全是和艾芬族有关的内容,然而这些作品和神话并无关系,看起来只描绘了近几个世纪的事件。
伊蔻扫了眼那些画作便有些烦恶地垂下了头。他知道艾芬族南北分裂的故事,知道部分精灵北迁艾拉达一事被“星耀之夜”指代。所以,这就是此地得名的原因吧?赛勒专程把他带到这儿,想让他感受什么呢?
【此地得来不易,此地需搏命守护?】
“想点眼前的事儿吧……”伊蔻在心里自言自语道。他想到了那个即将作为向导,陪他同去赤郡的家伙,那个杜拉格。他在他身上看到的异状是一时眼花吗?
走在前面的赛勒始终不发一言,整个星耀馆里更是安静异常,除了轻微的脚步声,没有其他回应。
过了一段路,伊蔻好似听着有人颂念人名。又一段路后,通往前方的长廊骤然收窄,路面也变成了倾斜向下的缓坡。伊蔻见一扇低矮的拱门在道路尽头出现,不禁微微皱起眉头——读名字的声音变得越发清晰了,那些被念到的名字都很陌生,但听来全是精灵的姓名。
忽然间,一个人名让准备钻过拱门的他顿住了步子。他听到了“珀勒瑞斯”这个姓氏,还听到有人念出生父、生母的名讳。他张口结舌,整个人又像着魔似的推开赛勒直冲拱门的另一头。
随着视野倏然开阔,一个拱顶极高的空旷大厅出现在他的眼里——这大厅只在穹顶处凿了一圈气窗,从那儿散下的光束落至厅堂中央的凹镜,又在那里聚集、映亮了四周刻满姓名的墙壁。
伊蔻望着那些从墙面中段出现、一直蜿蜒向上,几乎触及穹窿的姓名惊讶得无以复加。附近有几个人也像他那样抬头看着墙上的名字,缓慢地诵念着。
“这是什么?”他转头瞧向赛勒。
“建造这个地方的人说,他要在这墙上凿下名字,让那些难回家园的同胞在这殿里留有记念。”
一阵沉默后,伊蔻又把视线移到了墙面上。他找到了生父、生母的名字,“两人”并排而列,看来格外亲昵。他又在墙上寻起另一个人名——伊蔻·席德尔。这次他多废了点儿功夫,但收录姓名的殿堂并无疏漏。
“他也在这里……”伊蔻喃喃道。
赛勒微微叹了口气。
“希望你的名字,任一同胞的名字都别在这里出现……走吧,如你所说的,赤郡那边的事情不能耽搁,你得马上启程了。”
离开星耀馆的一刻,阳光明媚、天空湛蓝。有那么一瞬间,伊蔻觉得自己好似熬过了漫漫长夜。他抬起胳膊挡在额前,以适应户外稍嫌灼目的阳光。跟着,他看到不远处的树荫下有人等着——他们中有他的家人,还有他不过见了几面的露德瓦尔和杜拉格。
露德瓦尔最先朝他走来,那天她骑的黑马紧跟在她的身后。她呼了口气道:“幸亏你没事,上回见面简直是一团乱,我又有事要办,好在这小鬼的医术靠得住。”
她朝杜拉格看去,而这话听来,好似她同杜拉格早就相识了。
“我是赤郡的杜拉格·雷彻,也是木法城的持照法师。”立在后面的杜拉格嗡声嗡气地插了句话,他伸手轻拍一匹枣红马的脖颈,那马刨着地面、直喷鼻息。
“没错没错!”露德瓦尔笑了起来,她又对伊蔻说道:“我是来跟你道别的,你替阿斯图特弄清楚了他儿子的情况,我吗……得把后面的活儿给搞定,而赤郡那边,恐怕得劳烦你多费心了,保重!”
说着,她拍了一下伊蔻的肩膀,然后翻上马背,扬长而去。
伊蔻有些迷茫地看着那一人一马变成黑点、消失,随后朝家人走去——这户人家因他跟一个同胞名字相同,而阴差阳错地成了他如今的家人。他们尴尬地拼在一起,填补上双方缺损的部分。眼下,分别在即,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我得出趟远门。”伊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