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和在场的十来个世家公子以此情此景为题,提笔作诗一首,待三曲歌舞完毕,评出前三甲,给予奖励。
傅九机那时刚满六岁,但养气决却已有许久没进步了,正是物色合适的皇子帮她达成凤命的时候。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见到了刚满八岁,衣着单薄,手上长满冻疮,个子才和她一般高的晋无陵。
看着因为手上的冻疮握着笔疼得有些抖的晋无陵,当时的傅九机就心想,若是扶持一个母妃尚在,颇受重视的皇子,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等人家真当了皇帝,也不一定让她做皇后。
若是帮现在如此不受万帝重视的晋无陵登上皇位,那就是雪中送炭,求一个皇后位应是不难。
于是她偷偷跑到了晋无陵身后,抽走了他刚写的诗。
细读一番,不过是首很普通歌颂盛世的诗,想必殿里大多数人都写得与此差不多。
傅九机便将这纸折了起来,塞进了自己怀里,然后与晋无陵道:“你把这首诗送我,我送一首给你如何?”
晋无陵满脸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女孩,不信她还会作诗,只当对方是在跟他闹着玩。
傅九机不待他回答便提笔写道:
东奏升平曲,西有士未归。
但见今人笑,那闻前人哭。
在诗的最后,还题上了晋无陵的大名。
因为晋无陵的位置颇为靠后,从头到尾没有一人发现他们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太监来收取诗文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把傅九机写好的诗收了上去。
不出傅九机所料,大家交上去的诗大多是些歌颂太平的诗,好坏的评判不过是看谁取的意象更好,更新奇罢了。
直到念到晋无陵交上去的那首时,满殿人俱是沉默。
当时在座的很多将士都刚在战场上失去了兄弟,还有一些失了丈夫儿子的夫人,此时听完,不禁垂泪。
如今众人在大殿上饮酒作乐,歌舞欢唱,可却有千千万万的战士热血洒在了战场之上,甚至带不回一具完整的身体,众人倍感惭愧。
于是,从此晋无陵在很多人的那里留下了德才兼备的印象,甚至傅九机的老爹傅哲也都因为这首诗对他好感颇深。
而高高在上的万帝读到这首诗却是另一番思绪。
按说若是旁人写出了这首诗,搅扰了万帝庆功宴的心情,万帝就算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心底还是会有几分不快。
可换做晋无陵就大为不同了。
晋无陵的母妃是个嫔,受宠过一段时间,后来生下晋无陵没两年就去世了。
万帝每天忙于政务,早把晋无陵的母妃忘到脑后去了,对晋无陵这个小透明也没太多印象。
此刻他看到身形淡薄的晋无陵远远缩在后面,便觉得诗中后两句是如今晋无陵自身有感而发。
万帝深感自己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职责,不由起了愧疚之心,对他开始多了几分怜惜之情。
最后毫无意外,晋无陵得了第一。
被万帝叫到了身边的晋无陵一脸茫然。
但自那以后,晋无陵被万帝调到了离自己寝宫最近的宫殿,在宫里开始受宠起来。
而晋无陵从万帝手里求到了出入宫禁的令牌后,就时常来找傅九机。
傅九机每次便会给他说些比较超前的见闻,然后与他分析如何扮作一个依赖又仰慕父亲的儿子,去与万帝相处。
偶尔还会顺便帮他猜猜万帝每次考察皇子可能会出到的题目,给他代代笔啥的。
晋无陵也没有辜负傅九机的期望。
她说的每一点都做得极好,她写下的每一句话都牢记在心里。
从此他在宫里越发得万帝宠爱,一时风光无两。
只可惜她傅九机聪明一世,算到了开头却没有算到最后。
或许是因为她对晋无陵太好了吧,让他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
也不知道上辈子当上了皇帝的晋无陵,会不会偶尔回想起自己命运改变的那一天,会不会想到那句“但见今人笑,那闻前人哭”,会不会想起太央宫里还有一个傅九机。
应该是没有吧,否则怎么连一眼都懒得看她,由她在太央宫中自生自灭呢。
太央宫外。
晋无陵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心里空落落地有些茫然。
太央宫守门的太监撑了把伞,给晋无陵遮住了正淅淅沥沥滴落下来的雨。
“三殿下,已经叫人给您通报了,您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浑身都湿透了,脸上血、雨水和头发粘连在一起,活像一个厉鬼。
晋无陵回过神来,转过头去看着给他打伞的太监,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问道:“我的样子很可怕吗?”
“没有,没有。”
晋无陵在宫里就素有“冷面皇子”的称号,小太监此刻自然不敢说出实话,连连摆手后,委婉道:“只是您脸上都是血,是不是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给您叫个太医?”
“不必。”晋无陵回道。
随后他连忙抬起手用袖口仔细地擦去了脸上的血污和雨水,又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轻轻遮住了额角处明显的伤痕。
“您用奴才的手帕吧,今日才换上的,崭新的。”小太监连忙递上了一块洁白的手帕。
晋无陵接过来后,又将脸擦了一遍,整个人这才露出了他原本坚毅俊秀的面容,瞧着也精神了些。
“我受伤的事不许说出去!”将手帕递回给小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