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澈无奈轻笑:“你来两年多了,还没看明白她俩的为难之处吗?”
****
信王赵诚锐出生在前朝末期,那时赵家就是门第显赫的朔南王府。赵诚锐虽是老朔南王侧妃所生,又是幺子,却也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
作为前朝位高权重的异姓王府,在外敌入侵、哀帝殁亡之际,赵家儿女自是要横戈跃马,登高一呼,义不容辞率众冲在了驱敌复国最前沿的。
复国之战前前后后二十余年,马革裹尸的赵家人并不比别的世家贵胄少。最终这大周新朝虽姓了赵,可赵家主家一脉人丁凋敝,信王赵诚锐的血亲手足里如今尚健在的,就只有他的皇兄武德帝赵诚铭、皇姐长庆公主赵宜安。
赵诚锐自小是个没野心、没抱负的性子,从不争强好胜,在家族权势这种敏感又尖锐的问题上与兄、姐毫无冲突,就是个胸无大志、好鲜贪玩的娇养幺弟,倒也因此颇得兄、姐爱护。
到他成亲的年纪,彼时还是朔南王的武德帝与赵宜安煞费苦心,经过反复权衡,推敲各种利弊后,才先后为他选定了正妃徐蝉、侧妃孟贞。
徐蝉年少时在钦州的官办庠学中颇为出色,才学、品行、样貌都是拿得出手的。然她出生于没落书香之家,无后盾无依凭,由她来做赵诚锐的王妃,既不会催生赵诚锐不必要的野心,也方便赵诚锐拿捏。
而孟贞是当今丞相孟渊渟的族亲侄女,孟家在前朝时名望就不低,她嫁与赵诚锐倒不算高攀,按说她可以硬气些。但偏她是侧妃,又是个与人为善的性子,有些事徐蝉都没发话,她就不好站出来强硬以对。
两位各有微妙难处的伴侣人选,自使赵诚锐活得无比任性,又无比滋润。
“母妃算是‘高攀’,所以许多事上没有底气强硬;而孟侧妃并未高攀,却又不能在王妃殿下都肯妥协退让的前提下强出头。她俩一开始就是被布好的棋子,无论愿意不愿意,先天就是呈相互牵制之势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俩谁也没有勇气轻易与我父王撕破脸。”
对自己的母亲与孟侧妃,赵澈心中一直都是尊敬与怜悯并存。
这么多年,足够他看清她们有多艰难困顿。
有些事她们有权发声,但因早早被人摆布好了位置,就这样被绑缚了手脚,扼住喉咙。外人看着风光显贵,实际的苦楚,她们只能背着人默默咽。
徐静书再也没有吃东西的心思了。
她垂着脑袋端正跽坐,沉默良久后,才小声道:“所以你做这个局,其实不只是要让她们反对迎那女伶。”
更重要的是促使二人合力,下定决心背水一战,借此事让赵诚锐松口,为赵澈请封世子之位。
一直以来,徐蝉都将赵澈作为自己余生的依靠与希望,毕竟赵诚锐那个人是显然指望不了什么的。
而孟贞对赵澈的希冀,并不下于他的母亲。
毕竟,二姑娘赵荞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从小就读不进书,也大大方方告诉别人自己“至今认识的字都不超过十个”这样的话,显然早早就放弃了王府继任者之争。
所以孟贞不但是将赵澈当做自己余生的指望,还希望赵荞也能在这可靠的兄长庇护下,稳妥过完这一生。
赵澈用自己设局做筹码,便是要她们二人彻底抛开以往的顾虑与妥协。
“对,”赵澈慢慢闭上了眼,有些愧疚,又有点自嘲,“所以你为什么非要知道这件事?现在知道我其实是个阴险狡诈的……”
“不对!瞎说!你不是!”徐静书哭腔怒极,一时又不知这话该怎么往下说,情急之下竟做出了个连她自己都很不可思议的举动。
赵澈猛地睁开眼,扭头试图从模糊视野中将对面的家伙看得仔细些。
他十分怀疑对面的家伙在方才的某个瞬间被偷偷调包了。
他认识的徐静书,是只怂乖怯软的兔子,绝不可能一言不合就拿脚踹他!
作者有话要说: 赵澈大惊失色:我家兔子不可能这么凶!
第三十七章
赵澈说那些自己抹黑自己的话,让徐静书听得又心疼又气恼, 一时又不知要怎么才能让他闭嘴, 情急之下热血上头,不自觉就伸腿踹了过去。
当赵澈惊诧莫名地张大眼睛看过来时, 她也立刻清醒过来,尴尬到有点想滚地哀嚎。
她连连干咳, 硬着头皮坐正,讪讪往自己刚才踹他的位置伸出手去,装模作样地替他拍拍并不存在的“鞋底印”。
拍“鞋底印”的动作很敷衍, 指尖飞快在他衣摆上虚扫三两下就收回来了。毕竟进来时在门口除了鞋, 脚上不过就一对白色厚罗袜, 除非她神勇到能一脚给人踹出血,否则哪会有任何印记。
赵澈身形定定由得她, 只是张着灿灿星眸“瞪”人。
“咳, 那个, 你不、不要误会。我没有踹你, 没有的, ”徐静书坐得笔直,将双手背在身后,滚烫的小脸上挂起僵笑, “我只是想伸个懒腰……”
天, 这都是什么拙劣鬼话?哪有人伸懒腰是动腿的?!徐静书快被自己蠢哭了,恨不能“咬舌自尽”。
“哦,想想也是, ”赵澈幽幽笑哼一声,收回目光,“兔子确实是手脚不分的。”
“我不是兔子,”徐静书弱弱驳了半句后,又觉得这个事并不重要,于是清清嗓子,话锋一转,“我是想说,你很好,不要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