胪寺九议令段微生向我举荐的你,”顾沛远斜斜睨了她一眼,似在忍笑,“他前些日子上折,力主该替恭远侯沐家的沐霁昀、沐青泽请功,据说就是受你启发。他说,你很适合进御史台。我查了你的官考答卷与堂辩记档,方才又听你一番答言,也觉……还算合适。”
临场时脑中清晰缜密,应对敏捷,言辞坦诚,辩驳流利;答卷上文辞工整,大处有胸怀,小处顾细谨,对律法也似乎通透熟读。
除了胆子时大时小之外,几乎就是个注定要进御史台的人。兀自忍笑的顾沛远看她强令自己不要瑟瑟发抖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
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该如一块亟待成形的铁,需得有诸多锻造、淬炼的余地,最终才会被雕琢成器。若然时时事事完美、周全、圆滑到无可挑剔,虽是天生良玉,却少了许多可能性。
“当然,若你不愿,我便依官考排名依次往下再找人谈,你等下月放榜后进光禄府试俸再等更合适的职缺。”
顾沛远稍作斟酌后,补充道:“因御史台这职缺来得急,一下空出五个位置来,督查院在‘殿前督查’这块儿已经快转不过人手了。若按常规,我这里是可以直接交五个人给御史台,你们没得选。抉择的时间虽短,这机会却是信王世子昨日斡旋各方一整日,为你们争来的。”
他的这番话让徐静书忘了忐忑惊忧,傻乎乎愣怔半晌后,热烫了眼眶。
不管是昨日傍晚在泉山,还是今日来时路上,赵澈都没有提过他在这件事中做过什么。
顾沛远说是为“你们”争取的,徐静书却知道,这抉择的机会,赵澈其实是为她争取的。
打从最开始,桩桩件件与她息息相关的事,赵澈都在尽力为她预留余地与退路。他说过要让她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便一直默默在为她争取更多可能。
却从不拿这些同她讨价还价。
徐静书抬起颤抖的右手,轻轻按住热流涌动的心口:“我应这职。”
她不等了。
要早些上路,早些开启征途,早些追上“那个人”的步子。
早些成为更好的徐静书,才能早些牵住他的手,一起窝进属于她的小房子。
当然,前提是她在任上必须谨慎言行,绝对不能祸从口出、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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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光禄府出来时,徐静书几乎是一溜小跑着上了牌坊外那辆等候多时的马车上。
坐在正中坐榻上的赵澈放下手中书册,抬眼望着那个急到自己撩了车帘蹦上来的小姑娘。
“是哪个职缺?你应了还是没有?”赵澈噙笑关切。
如今他毕竟尚未完全掌握信王府实权,自身又无朝职,虽有些事能打听到消息,但内里细节却也不能在事先完全掌握。
例如今日顾沛远要找人做补缺前的谈话,这事他清楚;但具体补哪个缺就只能闭着眼瞎猜。
徐静书蹿过来,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展臂圈住他的腰身。
赵澈周身一凛,僵直到只会瞪眼:“怎、怎么了?与顾大人谈得不顺利?”
“顺、顺利。”她抖抖索索抬起脸,倏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接连的诡异热情让赵澈不知所措:“吃、吃错萝卜了?”
“是、是殿前纠察御史,明日去都察院,后天正式上任当值,”她哭丧着脸,颤声道,“为了以、以防万一,我得多亲你几下。”
若在上任头一天就不幸“壮烈”……
噫,不管了,有备无患,先多亲两下回个本!
第六十章
三月十八,离卯时结束还有小半个时辰, 春日的天光尚未大亮, 徐静书在双鹂的护送下抵达御史台。
临近点卯时刻,御史台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正鱼贯入内, 府门前的石阶上人头攒动。每个人看起来都好像很急,甚至有人一步垮过两sān_jí台阶, 姿势看起来特别不稳重。
这与徐静书想象中的“点卯上值日常”完全不同。她本以为场面会很庄严肃穆。
不过这对她来说是很好的。如此平实真切的忙碌气氛让她忘了害怕人多,忘了惊惧“会不会有歹人窥视在旁等着抓她去放血”,忘了忐忑“会不会上任没几天就因为得罪人而被打断腿”……这类乱七八糟的事。
总之就是莫名心安。
“当官可真是……”双鹂不知这话该怎么说, 末了只能看着那些赶着点卯的官员们感慨一句, “这个点, 菜市口的人怕都没忙成这样。”
双鹂以往是信王妃徐蝉的近前武侍。徐蝉不担朝职自不需点卯,因此双鹂也是今日才第一次亲眼瞧见原来做官并不是寻常人以为的那样轻松悠闲。
徐静书接过双鹂递来的各项上任所需公文、函件, 笑容苦哈哈:“你别在外头干等整日, 白日里我必定不得闲出来见你的, 你到申时散值时来接就好。”
她这职缺顶得太急, 今日须得熟悉当值时的所有事项与章程, 明早就直接进内城督查小朝会,用脚趾头想想都知今日绝不会清闲。
双鹂目送她上了台阶后便折身回信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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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侍卫简单验了徐静书递上的公文函件,问了几句确认她的身份后, 出言为她指了去都察院的路径。
御史台辖下分左、右肃政台及都察院三部分。
大门内第一进的众院落便是御史大夫及御史中丞两位大人及其近前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