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远舟和申屠谡雪也同时朝他看了过去,前者是会心一笑,后者则是眉头微挑。
申屠谡雪的笛铃诡异,阜远舟的箫音幽婉,苏日暮的击乐却是曲调华美,拿着玉箸的手像是蝴蝶一样翻飞,带出的拍子都似在无形的空气中跳着妖娆的舞步,配合着阜远舟的调子,在他退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压制过去,来来回回来来回回,将那股笛声里的阴郁黑暗之气渐渐抵消了去。
三者乐音交缠,一曲终了的时候,曲音绕梁三日,叫人好半天回不了神。
申屠谡雪放下笛子,似乎回味了片刻,然后对着他们二人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说不上真心不真心,叹道:“玉衡人才济济,申屠不虚此行!”
他的声音是如水绵软,好听得简直能用勾人来形容,瞬间惊醒了殿内听众。
掌声如雷响动之时,甄侦伸手去拿苏日暮那边的点心,宽大的袖袍恰好遮住了眨眼化成糜粉的玉箸和酒碗。
苏日暮没事人似的打首一扫,把这些粉末都扫到了地上。
甄侦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阜远舟扫视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人在刚才的乐音中出事后才返身坐下。
阜怀尧低声问:“还好吗?”
阜远舟笑了笑,“皇兄莫担心,我没事。”
阜怀尧伸手握了握他的手,分明感觉到他掌心的汗湿,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回身叫寿临拿份炖品过来。
阜远舟心里一暖。
申屠谡雪已经回到原本的座位上,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会儿两兄弟的相处方式,不知为什么,眼底突然闪过一抹略显诡异的神色。
“申屠先生高才,朕今日见识到了,甚是佩服。”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阜怀尧淡然地抬起头,道,好似刚才他和阜远舟剑拔弩张的交锋完全不存在似的。
申屠谡雪掩唇而笑,“陛下过奖了,不过是些许雕虫之技,您听得高兴就好。”
他这话不知是不是刻意,说得实在暧昧,叫阜远舟一下子寒了眼神。
周围的连晋等人也是瞬间牙酸,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衣冠楚楚斯文败类的登徒浪子……
这场洗尘宴就在表面一派和乐融融暗里唇枪舌剑交锋中结束了,群臣们出宫的时候还对今晚那三人斗乐的精彩津津乐道。
会宴的大殿里,连晋等一众亲信都留了下来,苏日暮也被甄侦拖着往主位那边走去,被楚故他们围观了一会儿。
阜怀尧望向他,道:“多谢苏卿家方才的鼎力相助。”
苏日暮打哈哈,“臣只是随手之举,陛下不必客气。”
周度感慨:“酒才之名,果然名副其实。”
甄侦笑笑,“能与三爷齐名,总得有这么个实力才行。”
苏日暮白他一眼,径直走向阜远舟,朝他伸出手,边问道:“怎么样?”
阜远舟把那支箫随手递给他,“还好。”
苏日暮用手指一弹,那管上好的箫明显承受不了阜远舟的内力,就和那玉箸酒碗一个下场,瞬间化作粉末了,他“啧”了一声,“这娘娘腔什么来路?”
众人:“……”
这话倒是说出了连晋的心声,他看了看那洋洋洒洒的粉末,大致地说了说刚查到的申屠谡雪的事情。
原来这申屠谡雪在朝的时间并不长,他原本就居于深山,身份成谜,素有山间隐士之传说,这个传说的来历也无人知道,早几个月前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出了山,成为当时的池尤六王子完颜遂简的幕僚,助他登基即位,其后被奉为国师。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他身边只有两个木偶般的美貌随从,他脾气怪异,连完颜遂简都不敢轻易忤逆他的意见,而敢得罪他的人,通常都死得很是惊悚。
申屠谡雪很美,美得像是山里走出来的山精鬼怪,但在池尤却没人敢打他的主意,他们都说,这个国师,是带着妖术的。
“妖术?”苏日暮讥诮地挑了挑眉。
“是因为六韵魔音?”阜怀尧问道。
“这应该也是一个原因,”连晋摸摸下巴,“还有就是那些得罪过他的人,你们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吗?”
“被暗杀了?还是申屠谡雪让完颜遂简把他们抓起来千刀万剐了?”陈闽猜测。
“都不是,”甄侦接了话茬,“他们是自杀的。”
“咦?”众人意外。
连晋点头,“没错,抹脖子的,跳楼的,跳河的,吞金的,什么死法都有,就在得罪了申屠谡雪的当年,还有人说看到了他在作法,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众人听得后脊梁一阵阵凉。
“真是邪门了,难道这也是六韵魔音搞的鬼?”布磬喃喃。
楚故忽然叫了一声“糟”,“刚才他无缘无故吹笛子,该不会也是想把什么人整去自个儿弄死自个儿吧?”
众人面面相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天仪帝。
阜怀尧面不改色。
苏日暮却在此时懒洋洋插话道:“刚才他没用六韵魔音。”
众人愣了愣。
阜远舟也颔了首,“他已经到了以口惑人的功力了,借助乐器反而会让他束手束脚。”
商洛程不解,“若是没有用六韵魔音,那为什么……”
话意未尽,已经明了,刚才的情景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惊心动魄。
苏日暮嗤了一声,“十八般乐器练到一定地步,以音魅人又岂是难事?”
群臣直勾勾看着他和阜远舟——你们两个的乐技也算是登峰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