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的诵念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是没什么感情，但楚立听来却或喜或哀，身临其境。

前一刻他还在甘泉中享受，下一刻就摔到了苦水之中，被滔天的巨浪追赶，只能拼命地往前游。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一声寥落的佛号传了过来。

“回头？这不是送死么！大和尚你当我听不出来你的声音？”

“不休，你还不悟么！”

“悟……悟什么？我不懂！”

楚立继续游着，后方的巨浪却越来越快，眼瞅着就要把他完全吞没。

“快点游！再快点！”

楚立加快了速度，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游得这么快，要知道，他可一直是个旱鸭子啊。

等等，旱鸭子……他不是个旱鸭子么？

楚立猛然惊醒，就像是在假可乱真梦境中突然明白了自己在做梦，意识到自己现在面临的危险都是假的。

如果按现实，他这个旱鸭子应该在掉进水里的第一刻就扑腾扑腾地叫救命才对，又怎么会如此神奇，与巨浪比拼速度。

况且，他区区凡人，又怎么可能比迅猛的巨浪还快。

“大和尚，我是不是只要回头就能离开这儿！”

“只要你心诚，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怎样才是心诚？是相信你说的话对不对？我知道了！”

楚立开始往回游，可他才刚刚临近了浪头，就被强力卷了起来，身体都快要被冲散架了。

“大和尚，你骗我！”

楚立怒不可遏，回头，他真是蠢，回个哪门子头，心诚，去他奶奶的心诚。

“不休，你到现在都不懂什么是心诚么，你看得见巨浪，看得见苦海，却看不到自己的心，又怎么能说是心诚！”

心诚。

楚立所理解的心诚就是准确表达内心的感受，并依循它做事，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东西。

照目前的情况，他就是想离开，而离开的方式自然就只有两条路，游得比巨浪还快直至终点，或是往回游指望出现奇迹。

可这两条路，明明都是错的。

错……

它们真错了么……

不对！不是路错了，是我错了，是我自己心不诚！没错！就是这样！

楚立突然大笑了起来，即便他被呛得比死还难受：

“我明明都看出这一切是幻觉，却还在纠结于往前游还是往回游，这苦海，这巨浪既然全是幻觉，是虚的，我又有什么可怕的，我只要坚定自己的判断，就能离得开！”

“破！”

周遭的景象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缓缓地分离掉落，楚立又回到了厢堂之内，而大和尚也还是喝着那坛美酒。

看起来，时间也就过了一念而已。

“多谢师叔救我于危难，阿弥陀佛。”

楚立行了个佛礼，看起来有模有样。

“怎么改叫师叔了？不休你莫不是想重新皈依我佛？”

“刚才在幻象中明白了很多事，我觉得自己还需要在佛门潜心修行一段时间。”

“那你这头发可就留不得了，你知道我们是不允许带发修行的，只认光头。”大和尚打趣着，表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师叔说笑了，那不过是拨拉间就没了的无用烦恼，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楚立用手掌摸着脑袋，也就一会儿工夫，他便在大和尚眼前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光头。

“不错，看来这楞严心经你是悟透了，武功定也大有长进，要不再与和尚我试上一掌？”

“好！”

这一回，楚立选择了主动出击，他打出的还是平淡无奇的一掌，却没有方才那般着急，感觉上沉稳多了，就像兴福寺内不变的钟声，很实很重。

“鸣掌之声？！好好！你还真是个武学奇才！”

大和尚本以为楚立再怎么突破，也不过是风掌相济，却没想到楚立竟是更进了一步。

他也悠哉悠哉地打出一掌，以做回应，两掌相交，竟然发出低沉古永的钟鸣之声，惊起了在树梢上憩眠的只只雀鸟。

“好！再来！”

大和尚与楚立对了一掌后来了兴致，又匆匆扬起了第二掌，不过楚立却率先撤了回去，无奈道：“师叔，我刚刚突破，根基未稳，可不是你的对手，再这么打下去，我就吃大亏了，要是你一下没收住，我还不被你废了？”

“算了，这次我就放过你一回，不过你这人可真没劲，一点不勇武。”

大和尚一脸无趣，他捡起了地上的袈裟，搭在身上，看起来很是扫兴：“酒喝得差不多，这儿待得也没什么意思，我就先走了！”

“师叔慢走。”

楚立双手合十，鞠了个躬，又回到了厢堂之内，可他此时的心境，远非昔日可比。

幻觉，幻象，其实这意念域直至位面，在楚立现在看来，不过是改了说法的大小幻境，就算他眼前的大丘之地是真实存在的世界，但他却也是个不同寻常的人类了。”

他能死了又死，活了又活，超脱生死轮回的道理，其实跟旱鸭子能游泳的道理差不了多少，而他选择去求生或是求死，也和在苦海中往前游或是往回游的效果相近。

所以，他只要坚信世界位面是幻象，并把它打破就是了，所谓的位面主神化身，大致也就是个证明这个世界纯属虚幻的东西吧！

楚立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心智却越发成熟，楞严心经中见佛非佛，神鬼失色的意思，不就是凡人看出佛并不是佛，神仙鬼怪也一起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