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光禄寺署丞李太太突然上门拜访。

花厅里，陈氏和李太太分宾主就坐。

陈氏便道：“李太太自上次一别，很久不见了，不知这次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李太太是林氏的远房表妹，与林氏关系极好，待林氏去世后，对宝珠很关心，曾多次就宝珠的事情与陈氏起争执，上次两人更是不欢而散。

“宝珠的亲事可曾定下？”李太太直接开门见山。

陈氏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曾。”

李太太眉头微竖，质问道：“为何不定，宝珠今年三月都已经及笄了。”

“我瞧上的老爷瞧不上，老爷也说了，不急，慢慢找。”言下之意是，人家父母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李太太气结，京城里的大家姑娘十一二岁便开始相看，十五六岁便出阁，有几个到了及笄年华还没开始议亲的？

“既然你们做父母的不上心，我这个做姨母的来给她说一门。”李太太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小地讽刺了下。

“若是像上次说的寒门穷酸之流，李太太就免开尊口，我家老爷不会同意的。”

“你放心，我这次说的是大理寺右少卿吴大人，他夫人去年年底过世了，现在要娶续弦。”

“大理寺右少卿？那是正四品的官员了。”陈氏挑了挑眉，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年纪不小了吧？你要让宝珠做人家的继母？”

李太太明白陈氏的意思，无非是笑她说一套做一套，嘴里瞧不上继室，转眼就把自己的侄女说去做继室。

但李太太也是无可奈何，她前两次提了两个年纪相当，人品才华都出众的学子，但刚起个开头，陈氏便拒绝了，嫌人家没功名，家世不显，摆明了拿宝珠换取荣华富贵。

“吴家不是一般的人家，要不是我跟吴家的一位姑奶奶说得上话，也攀不上那等人家。你可听说过洛阳吴家？”

“就是那个一状元三探花十八进士的洛阳望族吴家？”陈氏有些动容。

“就是他家，我说的吴大人是四房的大爷，未弱冠便中了进士，现在不过是而立之年，假日时日，入阁当个首辅也不是不可能。”

陈氏没有说话，手指抚摸着腕上的念珠。

李太太再添了把火，“更妙的是，这吴大爷的父亲也是进士出身，虽然没有入仕，却是本朝有名的大儒，开办的弘一书院可是教出了不少的举人、进士，桃李满天下。”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地瞧了瞧陈氏，“若是宝珠嫁过去，不说吴家可以提携提携韩大人，就是对磊哥儿和坤哥儿都是大有裨益。”

陈氏手腕的念珠转动得更快了。

李太太知道她有些心动了。

过了半响，陈氏才问道：“既然这吴家千般万般好，这么瞧得起我们这小门小户？”

李太太跟陈氏打了十几年的交道了，深知她的性子，那是看不得宝珠得半点好，忙把吴大人的缺点一分往十分里说。

“以吴大人的家世、人品、前程，娶不到公侯之家的嫡出姑娘，娶个两三品官家的嫡女也是绰绰有余的，只是……”

“哦”，陈氏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

李太太心里冷笑了声，“只是吴大人克妻，少年时曾说过一姑娘，未过门就猝死家中，后面又娶了两房妻室，但也都是英年早逝，如今留下两个嫡子和一个嫡女。家里的事情都是由一个生了庶长子的妾室在打理。那些有意结亲的人家听到这两点大多打了退堂鼓。”

“这吴大人既克妻又偏宠妾室，家里嫡子嫡女，庶子庶女一大堆，年纪也大了些。宝珠真的嫁过去，还不得委屈死？”

听听，听听，这是在指责她把宝珠往火坑里推呢！李太太气得双眼发晕，她陈氏真有那么良善，真的关心宝珠，会有今日这一着？真是做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

李太太运了几口气才缓过来，“月都有阴晴圆缺，这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再说了吴大人如不是有些瑕疵，这亲事也轮不上宝珠。”

“老爷不在家，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宝珠毕竟是韩家的嫡长女，她的事要老爷点头才行，我得先请示过他才行。”

韩元不在家，李太太是知道的，她也很郁闷，要不是吴家的事情等不了太久，她也不会找上陈氏，若是能跟韩元商谈，事情估计就能定下来了，但经过陈氏的手可就不一定了。

李太太在心里再次叹了口气，真是时也运也。

“那韩太太可得快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以后再找像吴大人这般，既可以在官场上提携韩家，又可以在举业上照看哥儿的，可就难了。太太不为宝珠着想，也得为底下的两个哥儿姐儿考虑考虑。”

李太太最后的一句话彻底击中了陈氏的软肋，把宝珠嫁到杨家，让她永无翻身之日，固然可以出一口气，除去后患，但对磊儿和坤儿却没有助益。

但要是嫁到吴家可就不一定了，即便宝珠恼恨她又如何，先不说十几年前的事情她是否还记得，就是记得又如何？她敢说出来？

吴家既有先头妻室留下的嫡子嫡女，又有宠妾生的庶子庶女，其他长辈妯娌也不少，她要想站稳脚，说不得还要借助韩家的助力，况且这吴大人又是个克妻的命，谁知道她能活多久。

而那个时候，韩家跟吴家已经是正正经经的姻亲，真有事情求到吴家的跟前，吴家能不理？

孰轻孰重，陈氏心里自然能辨别得出。“我让小厮给老爷送封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