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奇异的风暴将所有人都裹挟进去,他们都被稀里糊涂地抛向空中,然后齐刷刷落入河中。但是,那一刻,廖承东是清醒的。他的身体被托到最高处,他看到了身下的情景。他发现自己找不出最恰当的词来形容这一切。像个蘑菇,说不清是大风搅动起河水,还是突然间一颗炸弹被扔到河里爆炸开,又像根水柱,这水柱中有竹子、树叶、水草还有泥土什么的,更有人,这一切统统都在其中飞舞着,旋转着上升,好像要上天。而下方的河岸刹那间崩塌,河流瞬间扩大了好几倍,黑洞洞的一个大山洞赫然呈现出来。
人们都落到河里,他们亡命地扑腾着往岸上划。几分钟后,他们都上来了。人们记不清楚这个时刻的过程,但有几个人清楚地记得一个细节,这个细节就是,他们是如何上岸的。何满庭的几个手下,还有几个下层警察,他们当初都是单个在水里扑腾,但就是游不动,身体直往下坠。是廖承东带来的那些新人主动向他们伸出救命之手,他们这才成双成对拉着手,双双对对爬上来了。
何凤建是被廖承东救起来的,他们是最后上岸的。当何凤建沉下去的时候,廖承东那个时刻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是跳下水,在河里摸了好一会,才把已经沉底的何凤建救了上来。
何凤建上岸后,像个呆子,坐在地上一时缓不过身来。廖承东坐在他身边,也喘着气。
雨还在下,风小了。
好一会,何凤建才缓过劲来。他发现少了一个人,就让人去找。人们相互看着,然后看看河面,河里漂浮着竹子和树叶水草,就是不见一个人。也有人去竹林找,哪里找得到人影。何凤建吓坏了,因为死的不是别人,此人是波田留下来的监工,他跟波田是同乡。
何凤建不甘心,命令人下河救人,但就是没人敢下河。这一次何凤建不敢动粗了,他知道祸事是他闯下的,不敢再惹是生非了。
人们都不敢再在河岸呆了,没得到何凤建的批准,纷纷跑回去了。
何凤建没跑,他惊魂不定,他不敢走。他看着突然变大的河流,问廖承东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廖承东说:“巧合吧,天上下起雨,河里起了浪。”
何凤建不吭气,半天才说:“是不是惹怒了什么东西?”
廖承东笑说:“你提醒了我,可能是真的惹了什么东西,你看这河看起来就很奇怪。”
何凤建说:“莫非这河里住着龙王?”
廖承东说:“你就不该开枪,我想,是枪声引发了暗河里蓄积很久的能量,引发大爆炸。”
何凤建似乎听懂了,但将信将疑,他说:“那我们怎么跟波田汇报?他的助手肯定死了。”
廖承东说:“只能如实汇报了。”
何凤建没做声,像泄了气的皮球,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廖承东搀扶着他,带着胆战心惊的何凤建回到帐篷里。
走进帐篷,廖承东发现,不管是他新带来的,还是何满庭的那些手下,还有那些下层警察,他们都不再像以前那样彼此隔膜,相互不理睬,而是打成了一片。人们虽还惊魂未定,但都情绪高涨,纷纷议论刚才的情境。有的说,那暗河里肯定有妖怪,有的说那不是河就是个龙宫,还有的说要怪就怪何局长,他硬生生淹死了一个人,把龙王急怒了,龙王发威,就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见他们虽说的热闹,但都蜷缩着身子坐在一起。廖承东就对何凤建说:“他们身子都湿了,有的还受了点伤,这样不行,你得想想办法。”
何凤建说:“只能请俞春红夫妇俩帮帮忙了。”就让廖承东进厂叫他们过来。
这时,新来的几个人走过来,说纱布厂有的是棉布,裹裹身子也是好的,让我们进去拿吧。
何凤建起初不同意,但几个警察说话了,何凤建只好同意了。
事后,廖承东终于弄明白,哥哥廖辉制造这次风暴的目的是什么,哥哥是在给他创造机会,为他打开一个新局面。风暴产生的直接后果有三条,第一,风暴让波田的助手死了;第二,因为波田助手死了,何凤建寝食难安,难逃罪责;第三,何满庭手下还有那几个警察对廖承东带来新人改变了态度。特别是那几个下层警察,放下了高高在上监视的心态,主动跟他们亲近了。而最关键的结果就是,廖承东终于名正言顺的跟俞春红、许百良见上面了。
廖承东带人进了纱布厂,俞春红吩咐下面做晚饭给外面的人压压惊。她还拿来一些药品,亲自来到帐篷,为那些受了伤的人清洗伤口敷上药物。忙了一个多钟头后,俞春红才歇息下来。这时,何凤建来了跟她打听竹林一些事。俞春红说:“说这里的地形我熟悉一点,我想去看看那是一条什么样的河。”
何凤建说:“天都晚了,再说也没什么看的,就是发大水吧,是个意外。”
俞春红说:“何局长,你不了解这里,平沙洲自古就很神奇,不是有句口头禅嘛,说穷南山苦南山,南山里头有沙滩,三年总是两头涝,中间龙王晒太阳。你看,这里有山有水还有沙滩,可为什么一直撂荒,还不就是没人敢随便进来嘛。”
何凤建说:“我没听说呀,莫非真的有龙王?”
俞春红说:“有没有龙王谁都说不清楚,但这个地方跟别的地方就是不一样。你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在这里待过的人都是穷苦人,你哪里听说过?”
何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