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应该叫忘本。
如果说,在阮五郎以异常强势的方式侃侃而谈的时候,曼曼心中对这件事的是非观还比较模糊的话,那么今天早上,当她瞧见地面上那群辛苦劳作的蚂蚁时,她的脑海中忽然如醍醐灌顶一般全部清晰了。
如果有了余财,只是想着自我享受,背离甚至轻贱自己的过往,这样的富贵焉能长久?或者说,这样的富贵,享受起来又有何益?
此刻,曼曼只觉得身心无比舒泰,而这种舒泰,让她的五官与全身都散逸出一份奇异的熠熠光彩。她眯着眼享受了一会儿阳光与和风,这才继续往园子中走去。
她并不知晓,就在她纤细的身影消失的瞬间,一道颀长的红衣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方才站立的地方。
那是阮五郎,少年静静地伫立着看着她远去,目光中有一份难以掩藏的灼热。
半晌,他垂下了眼眸,注视着自己脚下这片她刚刚踩踏过的土地,以及前方那群正在搬运食物的蚂蚁,忽然轻声而笑。
…“这般见解,还真是……让人难以忘怀啊……”
当阮五郎重新抬起头来,他已经恢复到原先的那边睥睨与骄傲,懒洋洋地一笑:
“凤轻云小子,还真是想不到,你的眼光着实不错呢!不如,我也和你凑个热闹?”
从来眼高于顶的少年自言自语着,向着前方迈出一步,飘然消失。
…………
二娃高兴地跑出了曼曼家,握着曼曼给的碎银子一路狂奔,很快便在闹市区的一家酒楼旁寻到了旧时朋友的踪迹。
只见一高一矮、约莫十来岁的两个小孩儿,穿着污糟的破衣烂衫,头上头发也是打着绺,一根一根跟毛毡似的披挂着——虽是二娃当初当小乞丐的时候,,若论整洁程度还是要比他们俩好些。
二娃却是对他们的外貌毫不在意,上前笑眯眯的招呼道:
“大宝,小三儿!”
那两个孩子脸略圆一些的是大宝,瘦些长条脸的则是小三儿,正埋人们作揖叩拜,期盼着他们能够给自己面前的豁口破碗里头投下些银钱,闻言抬起头来,却看到一个模样干净漂亮的小小少年。
这衣服,这穿戴,这通身的气派……不可能是熟人吧!他们狐疑地对视了一下,本能地摇了摇头,忽视对方喊出自己名字这件事,继续埋头口称:
“走过路过的大爷大妈、大叔大婶、哥哥姐姐们哪,求求你们行行好吧,我们己经2天没吃饭了!”
二娃瞧着自己的老朋友还是这么个样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直接往大宝面前的碗里砸了一块碎银子,就听“叮”的一声,破碗给砸响了,他们的眼睛也给砸亮了!
那大宝和小三儿“呼”的一下就冲那破碗过去了,彼此之间还推搡着:
“让开让开!爷是赏给我的,你捣什么乱,一边儿去!”
“见者有份,见者有份!咱们是亲兄弟,你不能有了好的就吃独食!”
那三儿动作比大宝要快,偏是他先把银子抢到了手里,大宝哪里肯依,自然豁出命去抢,两人眼见就脸红脖子粗,简直要挥拳相向!
叮!就听碗里又响起了一声银子落下的美妙动静,大宝和三儿顿时眼都直了,又疯了一般去抢那第二块碎银。
二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就听自己的头顶骤然响起了一声故作老成的叹息声:
“哎,你们也都十岁了,再过得三四年,都该考虑找人说亲了,难道你们就打算一直在这街上这么混下去,见到银子这么抢下去不成吗?”
大宝和小三儿一呆,这说话的声音实在熟悉,二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给自己丢银子的少年,这一看,二人的眼睛越瞪越大,终于小三儿率先跳了起来,指着二娃道:
“你你你,二娃!大宝,是二娃!”
那大宝也认出来了,却陡的脸一沉,往一旁啐了一口唾沫,搬起碗来就走,当然,他没忘了揣上银子。
二娃瞧着他这般做派倒是奇怪了,笑着追上去问道:
“怎么啦,大宝,是我呀,我是二娃!”
大宝冷着脸,恨恨地擦了一把在地上蹲太久冻出来的清鼻涕:
“知道你是二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富贵公子来施舍消遣我们这些叫花子了!”
这话说得难听,二娃不乐意了,一下抓住他肩膀,沉声道:
“你先别走,把话说清楚!”
…大宝使劲晃肩膀,但二娃此时已跟着影大他们练了好几天武技,虽不能对敌,力气早长了不少,他用力抓住大宝肩头,对方哪里甩脱得了?
小三儿此刻也反应过来了,乐颠颠地把银子塞进自己的破衣服里面,上来劝解大宝道:
“宝哥,之前二娃没来找咱们,你不是还挺担心的吗,今儿他来了,你怎么又不乐意了呢?”
大宝实在甩不开二娃,当下一怒,把个破碗往地上一砸,怒道:
“我担心的是我那个要饭的兄弟二娃,不是今儿这个拿银子来施舍咱们的小少爷!你瞧瞧,瞧瞧……当初我们兄弟帮的不是那个筱小姐,帮的是你,你倒好,自打跟了那个筱小姐之后就再没跟我们联系过,是不是瞧不上我们,怕我们给你丢人了?!哼,你瞧不上我们我还不乐意伺候呢,我呸!你个忘本的东西!”
他这话是大实话,二娃听了,脸不觉一红,手上也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