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柳昭训陪我一起去探望屈贵人。
柳昭训很高傲,“您要不怕我和贵人吵起来,我就陪您走一遭。”
柳昭训生平服气的人第一个就是我姑姑,而整个紫禁城里,最喜欢说我姑姑不好的,也就是屈贵人了。
“好吧。”我只好接受现实。
忽然想起来太子爷的那句话,赶快和柳昭训分享,“柳叶儿,柳叶儿,你知道吗,太子爷今早说我有时候特别像姑姑!”
柳叶儿二话不说就要拧我的耳朵,“娘娘,人而无耻,不知其可啊!您自己也不照照镜子,啊?说这话您不脸红吗?”
我只好红着脸落荒而逃,顺便拽了二百两银票在手上,逃出了东宫。
又不死心地去露华宫,想找陈淑妃陪我去。
瑞王正好在陈淑妃宫里说话,我想他多少也能帮我说几句话的。
结果,喝过一碗烫而且苦的茶,我才一道明来意。我表姑就轻盈地跳起来,敏捷地伸出手,要拧我的耳朵。要不是瑞王掩护我,我恐怕是很难保全双耳,平安无事地逃出露华宫。
唉,想来也是,除了我倒霉,摊了王琅这个夫君,而王琅竟又更倒霉,摊了屈贵人这样的亲娘之外。后宫里还有谁愿意和屈贵人这样的丧门星扯上关系?再怎么说,可都是娇滴滴的美人儿,谁愿意在屈贵人这种一言不合,拳脚相加的侠女身边呆着?
一气之下,我索性也不回东宫去找小白莲、小腊梅了,就这样孤身一人,袖着手进了西六宫。
虽说天气暑热,但到了这个时候,顺着西六宫的墙根,走在长长的墙影里,也有一种阴冷的感觉,直往脊背里钻。我不禁跺了跺脚,走到了日头里,东绕西绕,远远地绕开了重芳宫,取道咸阳宫,往未央宫而去。
经过咸阳宫的时候,忍不住就静下来远远地望着暮色中的宫宇。
这座曾经极尽辉煌奢华,凝聚了整个紫禁城所有欢笑,所有快乐的地方,已经暗淡了下来。
尽管皇上依然殷勤地派人逐年粉刷宫墙,修缮建筑,但六年没有人居住,咸阳宫的颓唐之气,透过紧闭门扉,已经直逼到了我跟前。
姑姑去世两年后,我曾经央瑞王和我一道偷进咸阳宫里,取回一件我很看重的小东西。咸阳宫里的所有摆设,都和我姑姑去世的那天一模一样,甚至连她忽然病发时拽掉的一张桌巾,都还原样垂落在地上,没有丝毫改动。
可即使将咸阳宫维持在这样的旧观里,皇上却还是不敢进来看一眼,他不肯祭拜我姑姑的陵墓,不肯提到我姑姑的名字,好像只要这样否认下去,这样将咸阳宫紧锁,我姑姑就能一直活在咸阳宫里,张扬肆意地过着她的日子。
虽然皇上这一生好色纵酒,宠幸了无数美人,在我姑姑去世之后,更形放肆,百日没过,就已经提拔了三四个选侍。但我依然很羡慕我姑姑,我知道在皇上这一生中,他可以继续拥有无数个美人,但却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甚至可以触到我姑姑的脚后跟。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能在王琅心中有这样的位置……我是不是情愿做到我姑姑做过的一切。
我姑姑花过陪嫁,为当时还只是皇子的皇上养小老婆;我姑姑不顾身体孱弱,为皇上筹谋国事,才四十出头就已经耗干了心血;我姑姑为了皇上,和皇贵妃斗了小半辈子,她容忍着这个手段称不上高明的女人,纵容她扶植自己的娘家,甚至默许皇上抬举苗家和苏家抗衡;我姑姑到死都不忘嘱咐太子,“照顾好你爹”。
王琅也有走眼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像我姑姑。如果王琅能够那样的喜欢我,我想要的,只会更多。
还好,王琅并不喜欢我,我也……我也一点都不喜欢王琅!
我一边走一边暗自庆幸。你看,我们之间互相不喜欢,都已经闹成现在这样了,要是互相喜欢,事态肯定越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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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贵人似乎每天下午都会在未央宫门口和小宫女们掰活她当年跟她爹杀猪卖肉的事。
“想当年老娘那个身手,十二岁我爹教我杀猪,那么二三百斤的东西,死到临头也知道到处乱跑。我爹不慌不忙啊,手一挥,捆上——”她一边说一边撸袖子,一只手来回飞舞,好像握了一把看不见的屠刀。
我才走到巷口,就很有些后悔了。
实在是应该多带几个人来的……
还没有来得及回身,屈贵人一抬头就看到了我。她暴跳起来,“你又来干嘛!你害老娘还不够惨?”
我的心一提。
难道皇贵妃是真的迁怒到屈贵人头上了?
可不对啊,临行前我特地去见表姑,表姑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如今这西六宫中,说话算话的也就只有皇贵妃和我表姑了,余下的妃嫔们,有儿子的还好一些,没儿子的只怕死了都没有人过问。难道还有人敢帮着皇贵妃,把消息瞒下来不成?
我赶快走近了一点,冲小宫女们摆了摆手。“都忙你们的去吧。”
不知不觉,当着屈贵人的面,又作出了十成十的高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