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他进屋略坐了坐,这时候,飞月知道在王琦跟前拐弯抹角没意思,于是索性开门见山问:“我来是想问你殿试那回事。我是听错了么?你好似说你没打算去——”
“你没听错。”王琦淡淡地答,“我恰好也想同你说这件事。”
飞月怀揣着狐疑郑重问道:“为什么?”
她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一般来说,他们男子不都是追求功名利禄的么?谁不想当大官?谁不想仕途一帆风顺?谁不想在朝堂上一展身手?
更何况,读过原书的她清楚,王琦最后定然是要入世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缘故。”王琦两手一摊,随意地从桌上取了一只蜜柑来吃,他无所谓地回复,“应试以来,我走到今日,‘神童’、‘天才’一类夸赞的话早听得两耳长茧。如今四处被唤做‘老爷’,要懂得人情世故,对付你来我往。回头看秧也,谁也不见,终日读读闲书,困困觉,好不痛快。”
章飞月一时听得愣住了。她诧异地盯着王琦瞧。
王琦接着说下去:“走到今日,万事已反悔不得。我也不厌烦做官,只是,我还没有十全把握笃定我愿意走这条路。”
他轻轻回头,朝章飞月一笑。那个笑容很寡淡,但又很切实,仿佛一只温暖的手,将她从浑浊的思索当中拉了出来。
王琦道:“就是这样。”
飞月再等一等,这才恍恍惚惚点头:“原来如此。”
原来他已经考虑到了这种地步的事。
章飞月心里淡漠地安定了许多,转念她又想,他居然把这样的念头也和她全盘托出了——
“不过这些,连带着我早打算不去殿试的事,麻烦你不要同外人再说了。”王琦适时地补充道。
他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章飞月连忙点头,又呆若木鸡地问:“为什么?”
刚问出口,她就想骂自己笨了。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她真的不知道啊!
“既然机缘巧合挨了一棍,总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邱英。”王琦左手早已好了许多,现下若无其事地掰开蜜柑,“得让他们好好补偿我才行。”
说着,他又笑起来。爽朗的笑容之下滚动着令人胆寒的狡猾。
再从王琦院子里出来,章飞月心里就已经舒坦了许多。
年后章飞月便已住到王家来三年多了。章则大老远从江南写了一封信过来,零零碎碎说了一些生意的事,又问章飞月姑母如何。
章飞月边读边笑,这个爹脾气爽快,见面虽少,但几次都确实从他身上觉察到了父亲的温情。
信的最后,章则备注道:“月啊,爹有一个事不得不提啊。你都这个年纪了,有喜欢的男子是理所应当的。但是,王家,爹最看好的王四少爷。”
章飞月不知所云,写了一封回信过去,回复了自个儿和姑母的状况,末尾也学着章则的样子备注:“飞月还没有意中人。只是,为何偏偏是王四少爷?”
章则回:“年纪小,好骗。即便是你也能驾驭得住。”
章飞月怒极反笑,在屋子里兜圈子,自言自语骂道:“什么叫即便是我?我也很聪明的好吗?!”
不过话说回来,看样子,章则对王家人还是不够了解。
她和王琦、王秧也、王照青凑一桌打麻将,就算不让他们仨吃杠碰让着她,她也赢不了的好吗?!
最好骗的那个早就被章夫人先行一步抢走了。
结果就因为章则的这封家书,害得章飞月隔日见到王照青时总觉得怪怪的。
在学堂,刚好中途歇息。敏锐如王照青,早察觉到今日章飞月看他的眼神不一般,
他人小鬼大,扭头便捧着脸颊,两眼亮晶晶地扑过来道:“娘亲!你今天总瞧着照青做什么呀?等放了课一块儿去找爹玩好不好?”
“呃……”章飞月无言以对。
其他人早习惯了他们过家家的游戏,不以为意。李朦穗更是直截坐过来:“一边找你秧也大伯玩去,姨母有话同你娘说。”
过家家游戏不知不觉中增加了一些多余的设定呢……
章飞月误以为李朦穗真有什么要紧事要说,于是吸了一口气靠过去问:“怎么了?是不是王伯父又为王琦的事伤心了?”
家中有出息的儿子忽然因故生变,父亲伤心,在所难免。
没想到李朦穗摇头:“不是!谁寻你说这种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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