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过这一层。
罗满持循循善诱:“我是怕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到头来,可不是辜负了你家小娘子?”
李衡州一拍手,“好像是这个道理!”
罗满持笑了,揉揉他脑袋,将刚从厨下提出来的几屉打卤面并几碟小菜塞到他怀里,“乖,快给将军送去吧。”
李衡州虽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乖乖地又转身往外走,罗满持便悠悠然在后跟随。忽然,李衡州的脚步顿住,声音也因震惊而骤然抬高:“小娘子?这是——”
罗满持一惊抬头,却见大门外深深夜色的阴影下,停了一驾黑色的马车。车舆中的人此刻正打起了帘帷,一张秀丽的脸容上冷漠的眼,正扫过门前的两人,又扫过衡州手上的食盒。
“不在便算了。”她的神色极冷,像夜色下的冰层,说着,她便要拉下车帘。
衡州不知该说什么,却正在此时,又听见熟悉的马蹄声,嘚嘚响彻空旷而黑暗的街道。身边的罗满持抢了先:“将军!是将军回来了!”
那只拉着车帘的手忽而顿住。苍白纤细的手,渐渐将车帘的绸布攥紧了。
***
秦赐见到那马车,便迟疑地、徐徐地拉住了马缰。
是秦府的马车,驾车的人似是已回避了,夜风吹动帘帷,透出车舆之中星星点点的光亮,秦束的影子也便映衬在那幽光之中。秦赐下了马,罗满持连忙迎上前,将他的马缰和包袱都接过,秦赐看了他一眼,却是李衡州机灵,将那食盒双手捧了上去。
秦赐接过食盒掂了掂,便往那马车边去了。
李衡州搡了搡罗满持的肩膀,满脸看好戏的笑容。
秦赐走到了车窗前,低声:“小娘子?”
过了很久,他才听见回答,是很疲倦的声音:“我……只是来瞧瞧你。”
秦赐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一手抓住了车窗,“您尚未瞧见我。”
一杆翠玉如意轻轻地、慢慢地将车帘挑了起来。
就如他们初见的那一夜,秦束凝望着他,眼中是车舆里跳跃的灯火,荧荧然,仿佛含着无情的水波。秦赐的目光逡巡过她微白的脸容,渐渐抿紧了唇。
“出什么事了?”他问。
秦束笑笑,摇摇头。“我瞧见你了,你……你很好。”说着,她便要放下车帘。
不知为何,秦赐竟有一种预感,好像自己若任那车帘滑落下去,便会再也抓不住她了一般。她的容色里有一种悲哀的拒绝。
她如今贵为东宫的太子妃,坐的是司徒秦府的车马,深夜来寻他,他知道这是一件大有违于礼制的事情——但也正是因此,心中竟涌起一腔孤勇,伸臂径自攀上了车舆的前端,一手拿起了车仆的马鞭,往马臀上“啪”地一击。
马儿吃痛立即往前奔,秦束只来得及堪堪扶稳,立刻又被颠簸得脸色煞白,嘴唇喃喃:“你——你做什么?”
秦赐回头,正见车中灯火摇摇晃晃,在秦束眼中惊惶无措地跳跃着,连那悲哀也遮盖住了。他一笑,“给您驾车呀。”
马儿带着车舆嘚嘚掠过空旷长街,秦束一时惊得没了章法,只道:“你也是出将入相的人了,给我驾车又是何必?”
秦赐看着前方,“比起出将入相,我更愿意为您驾车一辈子。”
秦束听见这话,却反而平静了下来,就好像听见一句假话一般毫无触动。她淡淡地笑了,“疯话。我有什么好?”
秦赐不答。也不知他驾车到了何处,忽而又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秦束尚未来得及看清四周,秦赐已躬身钻入了车舆中,复抬手,哗啦扯下了车帘。
车舆中的灯火一时亮得吓人,几乎将两人眼神中的每一丝褶皱都照得清清楚楚。秦束眸中的光在轻微地颤动,她在审视他。
秦赐视若未见,只将罗满持给他的食盒提了进来,打开了,一件件摆放在车中的小案上。秦束还未喝止他,已先闻见扑鼻的清香气味,忍不住怔怔地呼吸了几大口,复眨了眨眼,“这是什么?”
秦赐见她那显然是饿了的模样,就如一只明明馋嘴还偏要故作清高的小狐狸,忍不住笑了,“打卤面。”
“打卤面?”秦束愣愣地重复,就连眼中的水光好像也跟着愣住。
秦赐将面条搛起,轻轻吹了吹,对她笑道:“尝尝。”
他今日的笑容格外丰盛,像在诱引她一般。秦束怀疑地吃下一口,眼睛便微微地睁大了,秦赐见了,也不笑话她,只递给她一双筷子。秦束接过筷子,便即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面。
不算浓厚的汤头,但胜在刚出锅,热乎乎的,没有肉,只浇了一层酱,比起秦束自幼享用的山珍海味相去不可以道里计,可是这面条腾腾冒出的热气却催得她眼底发潮,令她觉得美味极了。
美味,或许是因为这样普通而真诚的一碗打卤面,却根本不属于她的世界。
“我小时候有个养母,在黄沙狱中管做饭。她做的打卤面,特别地香。”秦赐抱着膝盖坐在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