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捧着茶杯,杯中茶叶一根根金黄直立,煞是好看。她忽而轻声道:“上回我又跑了一趟医馆,将在那儿服散的二兄抓了回家。”
梁太后闻言,眉梢微微一动,“服散虽说能延年益寿,但在外边服散,终究不雅。”
秦束笑道:“服散的人自己倒觉得,寒衣、寒饮、寒食、寒卧,都是最最雅致的事呢!要像那谁说的,以天地为袴——”
梁太后又是皱眉,又是笑,“快别提了,那得是什么模样!尚衡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像话!”
秦束微微敛了笑容,又柔声道:“我瞧着温家的那个阿玖妹妹,脾气是顶好的,只怕嫁给二兄要委屈了呢。”
梁太后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软脾气最能治人,说不定待成了亲,尚衡就不会往外跑了。”
秦束听得明白,见好就收,换了话题,却恰在此时,有宫人瑟瑟缩缩在外面站着,似是想通报什么却又不敢。
“怎的了?”梁太后扬声。
“禀、禀太后,”那宫人扑通一声跪下来,颤声道,“临春殿那边的消息,说是苏贵——苏庶人,自缢了!”
梁太后的眼皮微微垂落,好像很倦怠似的,“知道了,交皇后处理便是,你退下吧。”
“是。”
秦束放下了茶盏,“太后不需去蛞挥惺裁歹桴巍…”
“能有什么蹊跷。”梁太后看向她,笑笑,平静的双眸中也似藏了经年无梦的深渊,“不过是不想去金墉城罢了。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
***
秦束走出弘训宫时,原本畅晴的天色忽而阴沉了下来,滚滚浓云积在青瓦顶上,那屋脊上的鎏金飞龙便顶着昏沉欲坠的太阳,仿佛即刻就要行云驾雨而去。
她立在白玉阶前,含着水汽的凉风自下吹动她的衣发,簌簌如落花声。
“金墉城,很可怕么?”她侧首问身边的阿援。
阿援却被骇了一跳,连连摆手,“婢子可没有去过!金墉城本来是本朝建国之初,高祖文皇帝建来避险的要害,是为了战乱之中躲避非常,绝不是给人住的地方。后来历代获罪的宫人嫔妃都被打发到那儿去,婢子听闻,只要进去了的人,就没有能出来的。”
秦束听了,却只是眼帘微垂。
“比死还可怕?”她望向东边,临春殿的方向,脑海中却浮起当初苏贵嫔在她面前颐指气使的模样,还有在官家膝下千娇百媚的模样。
苏贵嫔入宫很早,到如今也未满三十,如花似玉的性命,这样容易就能抛弃了吗?
不知为何,心思飘飘荡荡的,却又想到一个无关宏旨的问题:官家,会为了她伤心吗?
“娘子。”阿援忽而低声,“那边,那是不是秦赐?”
秦束一怔抬头,却见阴沉沉的天空底下,正有一列军士走过。为首的那人身材昂藏,胳膊间抱着红翎金盔,一身红衣黑甲外罩着宽大的披风,随风猎猎摆荡。那人的侧脸如刀砍斧削般冷酷而分明,一双眼睛深而定,却在这时候回头过来,远远地望见了她。
一瞬之间,他的神色似乎起了变化,连眼神都亮起。但是立刻,他又转过了头去。
“他不是在城外吗?怎么进宫来了。”阿援不解地道。
“大约是官家召他。”秦束淡淡,亦转身,往相反的方向回去了。
***
苏庶人自缢的消息,是最后才传到皇帝的宫中的。到这时分,苏庶人的尸体都已被运出城去了。
皇帝正与皇太子对坐弈棋,夏冰陪侍一旁。听了宦官的话,皇帝似是手一抖,白子便落在了一个死角上。
太子萧霂盯着那一颗白子,怎么也想不通这是什么招数,夏先生却在这时俯下身来,揽着萧霂行礼道:“陛下,我先带太子下去休息。”
皇帝疲倦地挥了挥手。
一瞬之间,夏冰看见皇帝那张虽皱纹密布但始终不怒自威的脸庞就那样垮塌了下去,像是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一股青春的气息全部散逸掉了,只剩下一副衰老的皮囊。
若真会伤心,当初又何必将人送到金墉城?夏冰在心中冷笑。他虽然有推波助澜,但做决定的到底还是皇帝自己。其实这些上位者心里都清楚得很,如果重来一次,根本不会有分毫的差别——但他们却还是会伤心。
夏冰牵着萧霂走出大殿,转过身,便望见黑云滚滚的天空,极遥远处响了几声闷雷。
秦赐已经解了剑,原在偏殿候着,此刻蒙召走了出来,正与夏冰打了个照面。
夏冰暂且松开萧霂的手,走上前去,笑容温煦可亲地道:“小秦将军。”
秦赐不太擅长与这人打交道,点了点头便看向大殿,夏冰明白他的意思,笑了:“官家眼下心情不佳,恐怕要先休息一阵,才会召将军入内。”
“嗯。”秦赐在来的路上也已听闻苏贵嫔自缢的事,但他也不知自己能发表什么意见,便一径地沉默。
夏冰走到长长的玉墀边沿,不过片刻,雨水便伴着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