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我缓神之际,只听得一声尖利的叫喊声贯穿于耳:“你们杀了我姐姐!——”
那个叫做和垲的男童站在正门口全身颤抖,幼小的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状,眼眶通红,满含恨意。
正门口的几个侍卫在朱睿的命令下,将女童的尸首拖了起来盖上白布,放在送来的担架上准备带走,一时间还没弄清楚事情原委的我上前惶惑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朱睿回过头摆了摆手道:“艾姑娘,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你先回去罢。”
我望着孤单幼小的和垲,忽的想起那一年睿亲王府里同样无助孤弱的多尔博,心生不忍,拦下朱睿执意问道:“那你总该让我知道,这女童是怎么死的?”
朱睿叹了口气道:“敏珧小姐想要逃出去,失足从墙头摔了下来,侍卫们听到声音时已经是来不及了。”说罢,他朝抬着担架的侍卫们命令道:“先抬进去,等少爷回来再禀明事情。”
男童一听到要把他姐姐的尸首带走,忙上前扑向担架,尖声哭喊,哭声哀嚎阵阵,引得众人皆扼腕叹息,我上前想要抱着他离开,他的双手却仍死死地攥着担架,嘴里边哭边叫着“姐姐”,一声接着一声,如泣如诉,稚嫩孤弱的他双肩颤抖,泪痕满面,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想要护住他已经离世的亲姐。
恰逢此时萧赫与萧娆跨进府内,见众人皆围在正门口,又听得阵阵尖声哭泣,萧赫本就阴却的神色更为凌然,皱着眉问朱睿道:“怎么回事?”
朱睿上前跪倒在萧赫面前颤声说道:“少爷,敏珧小姐去了——”
萧赫听罢身体微颤,向后退了数步,摇着头道:“怎么可能?!”
朱睿指了指身后的担架对萧赫说道:“敏珧小姐的尸首还在这里,是她想要趁着没人逃出府,却不料从墙头摔落,一时间便没了声息,还请少爷节哀。”
萧赫冲上前掀开担架上的白布,女童双眼已阖,脑后部仍旧有血水不断涌出,嘴角处亦有血丝残留,萧赫伸出手探上女童的鼻息,片刻之后神情惊愕,侧过身对朱睿吼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等朱睿回答,我怀中的和垲骤然甩脱我,他的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把小巧的匕首,朝着萧赫直直刺去,朱睿上前一把将和垲的手握住,打落了他手里的匕首。
年幼的和垲却眼神凶煞,望着萧赫愤恨说道:“是你害死了我的姐姐!是你——”
萧娆见势对身侧的朱睿命道:“你先把敏珧的尸首带下去,这件事情先不用走漏了风声,绝对不能传到王士远那里。至于和垲,你手下拨些人给我看紧实了他,切勿再出什么乱子来了。”
朱睿点头回道:“属下明白。”
萧娆又道:“敏珧之死,秘不发丧。”
萧赫听到萧娆这样说,立马表示反对:“不可,既然敏珧命殒萧府,就该在萧府做这丧事。”
萧娆神色激动地回道:“兄长你可曾想过,倘若敏珧的死讯从萧府之中传出,王士远会怎么做?死的是他亲生女儿,难不保他手里的势力会完全倒戈相向!”萧娆与萧赫争辩之时余光瞥到我也在场,神情顿了顿,对碧云说道:“碧云,这几日府上事情发生的事情太多,你照顾好艾姑娘,没有必要的话,还请艾姑娘不要随便外出走动。”
碧云马上了然萧娆所说的话,上前拉了拉的我袖口轻声说道:“艾姑娘,我们回去吧。”
我担心地望了一眼萧赫,他始终都没有再多言语,入暮时分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昏沉的光拂逆而上似是要将他吞噬一般,他侧过头,神情哀静,眼眸里满是挥之不去的隐忧之色,对我叹道:“你先回去。”
——
入夜之后,萧府上下依旧换上了白灯笼,我站在院落里,望着这一府的白色灯笼,在夜风里被吹得晃乱不已。
这座高峨简深的萧府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然而我一个外人,却始终探不得半分线索。
院落的大门被人推开,昏黄的光景里,高阔的门口下,萧赫孤身一人站在院门之外,碧云见是他,赶忙上去问道:“少爷,夜深了,你怎么过来这里?”
萧赫沉默地走进门来,他已经换了外衣,一袭素色的宽襟长袍,衬着他略显苍白且无任何神情的脸庞更为清冷,他见到我站在院落里,神色稍有缓和,轻轻地唤了我一声“世萱”。
一阵浓郁的酒气迎着夜风扑来,我皱着眉问道:“你又喝酒了?”
他走得近了,才闻到他身上满是酒气,他走到我身侧的台阶上忽的坐了下去,仰面抬起,苍穹如映落在他的双眸之中,璨若星辰。
“敏珧死了,我怎么向士远交代?”萧赫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地叹道,语气沉静却又半含悲意,我走过去在他的身侧坐下,一时间却语塞,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萧赫,我……我至今仍旧不明白你们萧府之中发生的任何事情……”
“你不需要明白。”还没等我讲完,萧赫已经打断了我话继而道,“你本就不是府中之人,不需要卷进这些事情当中。等你逃婚的风头一过,我便派人送你回沈阳去吧。”
碧云端了解酒的茶汤递与萧赫,萧赫只喝了两口,我见他没有喝完便放下了茶碗,问道:“怎么不喝完它?”
萧赫眉眼微垂,叹道:“醉着自有醉着的好处。”
想必他在沉闷繁杂的事情中,唯有醉酒片刻,才寻得解脱。
“世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