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那道惊呼并扑向白水的那人,自然就是仪清。原来白水和贪狼打斗的声音实在太大,竟终于将沉睡中的仪清惊醒。在悠悠转醒的一瞬间,仪清便看到顺着白水头顶直接砸下的天机印,不由发出一声惊呼,然后用尽体内的最后一点力量,向着白水扑了过去。
眼看白水和仪清二人就要被天机印砸成肉酱,便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道叹息。
这叹息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沉重,而又飘渺,让人垂首的同时又忍不住轻轻地怀念。
是谁,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发出一道如梦似呓的叹息?
“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有胆的给老夫出来!”贪狼面色微变,强装镇定,大声喝道。与此同时,他双手微动,空中的天机印登时一滞。
那道声音并没有理会贪狼,反而自顾自地吟唱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歌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哀怨中带着深深地惆怅,直听的人肝肠寸断,声泪俱下。
贪婪的眉头紧皱,望着洞府深处沉声道:“阁下到底是何方高人?为何藏头露面,何不出来一见!”
那声音并不理他,一曲唱毕,竟然又接了一曲,只听那声音遥遥唱道:“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人间俯仰今古。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兰舟少住。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藉卧风雨。”
那歌声悠悠响起,却又飘忽不定,时而在东,时而又在西,忽而像是来自洞府之顶,忽而又仿佛来自大地深处,它优柔飘渺,欲发还收,回转之际一时清扬,一时又顿挫,最后好像渗透到听者的每一个毛孔里,流到每一个人的心里。
仪清的面庞不知何时已挂满了两行泪珠,那歌声仿佛一道道叹息,一声声地在仪清心头响起,令她悲伤不能自已,终于落下泪来。
白水听得入神,也不禁被歌里的深切哀怨所打动,他分明听出了歌者难以言语的痛心疾首,还有数之不尽的无穷悲哀,他的眼中也起了一层雾气。
唯有贪狼,一个一生只为寻宝而生的人,除了宝物之外,这世上再没有任何能够让他动心的东西。所以他对于这歌声丝毫无感,只觉得这歌声来的突然,吉凶未知。
歌声忽然住了,四下里静悄悄的。
贪狼深吸了口气,目视白水二人,面色一寒,心想今日无论如何不能放这二人离去,那歌声先不去管它,当务之急,还是先取这二人性命才是。
主意打定,贪狼再不迟疑,右手骤然一挥,天机印当空砸下。
便在这时,那道叹息声又幽幽响起。
然后,贪狼的眼前,忽然多了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
白水望向那女子的一瞬,忽然一愣,这女子简直美艳不可方物!
但见她肌肤胜雪,双目便如一泓清泉,顾盼之间,自有一番清雅华贵的气质,让人不禁为之一慑,顿时自惭形秽,不敢对她生出丝毫非分之想,生怕亵渎了她高贵圣洁的灵魂。这女子说不出的温柔,又自带高贵优雅之气。此刻,她正凝视着贪狼,吐气如兰:“你不是一直要见我吗?”
贪狼静静凝望着她,内省一阵惊惧此刻,白衣女子的纤纤玉手之上,贪狼的天机印正在徐徐旋转着,竟犹如这女子手中的玩物一般。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轻而易举地就将自己用真气凝结的天机印,收入掌中把玩。更让人惊异的是,自己居然没有看见她出手!仿佛就在她走动的同时,天机印如同被召唤一般,毫无反抗地飞到了她的手心。她,到底是谁?
贪狼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你,你,你究竟是谁?”前一刻还耀武扬威的贪狼,此刻终于开始害怕起来。
白衣女子竟不理会贪狼,她莲步轻移,迈着轻快的步伐,不多时走到白水和仪清面前,静静地凝望着他们。从白水的身上,她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也许,这就是她苏醒的理由吧。
白水望着白衣女子秀雅绝俗的面庞,见她肌肤娇嫩,神态悠闲,眉目流盼,桃腮似笑非笑,说不出的温柔可人,一时竟瞧得痴了。在白水心里,这突然出现将自己二人救下的白衣女子,无疑是一个真正地仙女姐姐!
白衣女子却并不怪他,只静静地望着他。她凝望了很久,仿佛是想从白水身上,看到某个朝思暮想、日夜牵挂的人的影子,然而她失望了,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白衣女子的眉间逐渐略过一丝痛楚,仿若神伤。我早该知道,他再也回不来的。纵然他的传承还在,他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衣女子转过头去,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慢慢滑落,逐渐,逐渐,缓缓坠落,最后落到地上,瞬间消失不见。
白衣女子没有动,贪狼也不敢动。他隐隐感觉到,这个白衣女子用气息默默锁定了他,那股强大的威压,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