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左面颊的伤本不甚严重,只是在面容上,崔氏恐落下疤痕,便紧张不已。伽罗被人伺候着半卧于汉榻上,身侧一个高几上摆了许多瓶罐,皆是独孤舍上好的金创药。
独孤信是武将出身,自是见惯了刀伤、箭伤等大小创伤。今日见到伽罗面容上的鞭伤,虽觉得算不得严重,但因在面容上,又见崔氏紧张惶恐,不免命令未央宫中请来的张御医道:“张御医,你是魏国医术最高的大夫,若七女郎面容若是留下疤痕,你这御医的官服也不必再穿着了!”
一路被独孤舍的人催促着赶来,本出了一身热汗的张御医,倏地冷颤不已。惶恐应着,“是,下官谨遵大宗伯之命!”
张御医起身,面上的冷汗已渗透到胡须之中,他从医药匣子中取出一个褐色瓶,拔去红色布塞,一阵异香飘散出来,此香味遮掩了其他药物的味道。坐于伽罗一侧的崔氏立即阻拦了他为伽罗敷药粉,出口责问道:“张御医,你这药粉中可是混合了麝香!”
张御医被惊得跪了下来,“夫人不必担忧,七女郎年岁尚小,且这麝香分量极微,伤及不了七女郎的身体。此麝香乃是上品,于七女郎面容上的伤痕,活血散瘀的效果是最好的。”
独孤信颔首示意崔氏相信张御医,崔氏虽心怀芥蒂,却也不好阻拦,随着张御医抖落药粉的动作,心也一阵担忧一阵疼痛着。
敷完药粉,张御医从医药匣子中又拿出了一个白色瓷透的药瓶,依旧塞着红色布塞。他把手中两个药瓶皆交于了王傅母,叮嘱道:“再为七女郎换上两次药,结痂后,便开始涂抹这白色药瓶中的药膏。每日涂抹,三月左右便可淡去这鞭伤留下的疤痕,且不留一丝痕迹。”
不待王傅母颔首应道“是”,崔氏便从王傅母手中拿过那白色药瓶,拔掉了红塞,放于鼻息间闻了一番。
张御医拱手道:“夫人不必担忧,这是祛除伤疤的药膏,是龙吐珠、五倍子、龙脑香、桃仁、泽兰、牡丹皮等药物混合研磨而成,并没有麝香此等伤害女子身体的药物。”
独孤信心知,昔年崔氏是被麝香所害,方失了第二个孩子,今日这般担忧女儿也是可以体谅的。他上前握住崔氏的手,温色道:“舜华,张御医医术高明,为夫等人那般严重的刀伤箭伤都能治好,何况伽罗这小鞭伤,你不必过于担心。”
当夫主握住自己的手时,崔氏也似吃了一颗定心丹药,忐忑担忧散去了不少。
张御医收拾医药匣子之时,独孤义进到卧房对独孤信耳语了几句,独孤信嘴角弯起,“管家,好生送张御医出去!”
独孤义应声挥手,早已有奴仆端着一金盘,金盘中放着两串“五铢钱”,张御医知晓这是惯例,谢过独孤信后便令随从奴仆收了起来,跟随独孤义朝外走去。
待行至独孤舍府门处,见到大冢宰也在此处,虽不知晓此事详情,却也猜得四五分。经得大冢宰一问,张御医如实禀告了伽罗伤势无碍后,慌忙离开了这是非之处。
独孤信离开佩瑶阁去了前院迎客厅堂,一进门,便看到了跪在中间的宇文蝶影,宇文护起身向他拱手行礼,“属下见过大宗伯!”
独孤信面无表情地走向了汉榻主位,端坐于汉榻主位宾客之位的宇文泰看向独孤信道:“不知伽罗伤势如何了?”
独孤信不急不缓地回道:“大冢宰应是从张御医那里得知小女伤势无碍了,何须浪费唇舌问本公!”
宇文泰捋胡子笑了一番,“张御医毕竟是一个御医,像你我昔年在战场上的伤势若是于性命无碍,对他而言也是无碍的伤势罢了。你乃伽罗的阿父,自是伽罗伤到一根毫发,于你而言都是天大的伤势。”
独孤信也笑回道:“大冢宰言重了,若是伤及了小女毫发。”忽而,他面色一冷,“那也要看是何人所伤!若要为敌国之人所伤,那本公只需为小女讨回公道且报仇即可!这要是为我魏国人且是相近之人所伤,那本公倒真不知该如何处置那人了!”
宇文护得了宇文泰暗示,忙拱手立于宇文蝶影一侧,“大宗伯息怒,是侄儿的小女不懂事,方伤了七女郎,今日绑了这顽劣的女郎来给七女郎赔罪。”
跪了许久的宇文蝶影不满地反驳道:“明明是她独孤伽罗欺人在先!”
宇文护立即呵斥道:“放肆!我与两位叔父说话,可有你这小儿插嘴的份!”
独孤信“哦”了一声,看向宇文蝶影问道:“蝶影女郎,不知本公的七女郎是如何欺负你的?”
宇文蝶影把早已想好的脱罪之词说出,“我不过在惩戒一个汉人奴隶,七女郎便上前用马鞭打落了我手中的马鞭,是您的七女郎多管闲事在先!”
独孤信不再理会宇文蝶影,而是看向了呵斥她的宇文护,“据本公所知,普六茹忠的儿子普六茹坚也听到了当时蝶影女郎这番汉人奴隶的话。”
他转而看向了宇文泰,“大冢宰,咱们魏国八大柱国大将军中,李虎、李弼、赵贵、于谨这些大将军可都是汉人。十二大将军中,汉人大将军可是多过了鲜卑将领。这蝶影女郎贵为我鲜卑贵族中山公之女,说得此番话,若是传了出去,莫要令这些为咱们鲜卑族效力的汉人将领心寒才是。”
宇文泰尴尬笑了两声,“这些大将军征战南北,又岂会与一介小儿较真!”
“可她是当朝大冢宰的侄孙女!”
宇文泰看向了依旧面无